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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能知道?你餓不餓,我下樓與你喚些吃食?” 七娘自然想過,一旦她說了出來,陳釀會(huì)作何反應(yīng)。 沉默、痛哭、再不理她……這般種種,她皆想到了。唯獨(dú),漏了眼下的狀況! “陳釀!”七娘怒喝一聲,眼神直逼陳釀。 “你喚我什么呢!”陳釀?chuàng)u頭笑了笑,只像對(duì)著一個(gè)不懂事、愛胡鬧的孩子,又笑道,“下不為例?。 ?/br> 七娘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頭堵得慌。 她又一聲怒吼: “她死了!” 說罷,她喘了幾口氣。不論陳釀是否在聽,她只將白日里郝掌柜所言,一一道來。 一語既罷,陳釀再回避不得。 他微蹙著眉,一口氣堵在心口,又嘆不出。只是,他已不再似方才那般,故作不信,故作輕松的模樣了。 對(duì)于許道萍的死,陳釀心中多少有些數(shù)。 便是沒有頂替七娘一事,她那副身子,又哪經(jīng)得起北上的艱難苦恨呢? 只是這些話,陳釀從未在七娘跟前言說。 他以為,自己已然做好準(zhǔn)備,以為自己強(qiáng)大到可以平靜以對(duì)。誰知,七娘驟然言及她的死訊,他卻依舊不知所措。 “你明白了嗎?”七娘含著一汪淚,生生質(zhì)問,“她是為我死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而這一死,又將七娘至于何地,將陳釀至于何地呢? 陳釀眉頭蹙得更緊,一時(shí)不知如何言語。他思及從前重重,恍如一個(gè)似睡非睡的夢(mèng)。 許道萍這一生,盡在“成全”二字上了。 在徽州時(shí),她才名遠(yuǎn)播,為家族的美名錦上添花。而后至謝府,她包容七娘的任性,成全七娘對(duì)他的愛慕。 只可惜,直至臨終,許道萍也不曾成全自己一回。 陳釀心下隱隱地疼,只覺滿腹酸楚,直往鼻尖眼角涌去。他緊緊攢著拳頭,將盈滿的眼淚框在眼中,生生逼回。 七娘深深凝視著他,這才明白,有些分量,舉重若輕,終究不是自己能替代的。 陳釀?dòng)稚钗豢跉?,向七娘道?/br> “蓼蓼,別想了,且睡吧!” 七娘看著他,一時(shí)不明白他心中作何想。左右,許道萍是為著救七娘,才壞了一命。 于陳釀而言,當(dāng)真還能待她如初么? 七娘看他一眼,不再逼問,只倒在床上假寐。 窗外又開始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窗欞透出的光映上這一片煙水,自是月朦朧,鳥朦朧。 陳釀忽想起,那夜曇花初謝,許道萍一襲白衣,步月而嘆,頗得哀楚之姿。 那等嬌弱潔麗,似是夢(mèng)中所見,比之曇花,自有過之而無不及。 忽一震風(fēng)過,吹夢(mèng)無蹤,亦吹的樓下野草輕顫。 陳釀椅上窗欞,一時(shí)心緒翻涌,感慨萬分。 只聽他悄聲吟來一闋: 姣姣涼蟾漫玉杯,小窗扉,舊簾幃。 草顫?jì)L飛,似是故人來。 曇影無心終未綰,佳期似夢(mèng),任風(fēng)吹。 ☆、第五十二章 透碧宵1 陳釀的聲音微弱似風(fēng),隔著屏風(fēng),七娘只聞著他淺淡的嘆息。 那聲嘆息來去匆匆,輕如煙霞,細(xì)若絲縷,越是想緊握,卻越發(fā)握不住。只由得它自耳邊劃過,撓得人心又痛又癢。 至于他的喃喃自語,她聞不見,亦不敢聞。 七娘將頭埋進(jìn)被窩里,身子蜷成一團(tuán)。四周一片暗壓壓的,直逼得人喘不過氣。 她極力控制著身子,不讓自己顫抖得更厲害。 許道萍的節(jié)烈赴死,便似一盞又苦又烈的酒,存七娘心底最深處發(fā)酵。酒氣逐漸深沉,自有一般頭暈?zāi)垦#豢膳徘病?/br> 霎時(shí)間,愧疚、嫉妒、無助……一切情緒齊齊向七娘涌來,將她埋進(jìn)無底的深淵,讓人痛苦,又自拔不能。 她緊緊攢著棉被一角,驀地打了個(gè)寒顫。分明是暮春暖軟的時(shí)節(jié),卻覺出莫名的寒意來。 此時(shí)的七娘尚且不懂,這般寒意,便是迷惘,是執(zhí)著,是求不得苦。 她又一聲沉悶的嘆息。 許jiejie已然去了,了無牽掛,了無痛苦。從前加之于她身上的不公,也隨著芳魂消逝而煙消云散。 真正折磨的,是茍活之人。 那些在金營(yíng)受盡屈辱的謝氏子弟,自然,還有五味雜陳的七娘。 從前,許道萍才華橫溢,德行出眾,七娘有底氣與她爭(zhēng)上一爭(zhēng),斷非因著家中的權(quán)勢(shì)與富貴。不論謝府待許道萍如何不公,對(duì)她如何利用,可七娘待她的真心,對(duì)她的愛護(hù),也總是問心無愧。 故而,于德行之上,七娘自認(rèn)是不輸許道萍的。清高如陳釀,自然亦是不慕富貴,更重才德。 可如今,許jiejie去了。偏偏,是為著七娘。 這般種種,又教七娘如何自處呢? 七娘心中自是明白,許道萍挺身而出,節(jié)烈赴死,是會(huì)讓自己愧疚一輩子的。 不僅如此,她的死,還會(huì)成為一條深深的鴻溝。一條隔在七娘與陳釀之間,永遠(yuǎn)夸不過的鴻溝。 也不知,是否是一路行來傷心太多,偏到眼下,七娘只脹紅了眼,無淚可流。 那一夜,二人皆是無眠。窗外的梅雨下了一晚,直至清晨,依舊黏黏膩膩,不曾斷絕。 這是屬于江南的哀愁,是在汴京從不曾有過的哀愁。 天邊的亮光漸漸滲入窗欞,陰雨天的白日,是深沉而壓抑的。 陳釀雙手合十,又在臉上搓了搓。熬了一夜,只見他神思倦怠,略顯憔悴,卻無甚睡意。 陳釀依舊替七娘打來了梳洗的清水,似乎與往日無異。 他扯了扯她的被角,言語依然溫和,只是昨夜受了濕氣,嗓子有些啞。 只聽他喚道: “蓼蓼,起身梳洗一番吧?!?/br> 七娘蒙在被褥之中,聞著他沙啞的聲音,只驀地一顫。釀哥哥,到底還是過不去這道坎吧! 她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僵直著身子,緊咬牙關(guān),死死拽住被角,只作假寐模樣。 七娘心中未必不知道,她的把戲,陳釀早已看得透透的。不論從前的任性,或是眼下的假寐,他早已將她看透了! 可經(jīng)了昨日之事,她真的不知要如何與他相對(duì)。他看透也好,說她孩子氣也罷,至少此刻,還是各自冷靜的好。 陳釀見她無甚反應(yīng),只緩緩抽回了手。那個(gè)小小的身子,便如此藏在被子里,可憐兮兮的。 正兀自發(fā)愣間,忽聞得傳來叩門之聲。陳釀望著七娘輕嘆一聲,遂去開門。 剛抽開鎖,只見門縫中驀地遞進(jìn)兩個(gè)紙包,還冒著騰騰熱氣。 “陳兄,又來叨饒了!” 來人原是賣早點(diǎn)的徐秣。只見他還穿著昨日的舊衣衫,咧開嘴嘿嘿笑著,很是喜慶。 陳釀接過點(diǎn)心,只敷衍道: “徐兄好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