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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捧了熱氣騰騰的帕子給她凈面擦手,明心取出早就用湯婆子溫過的衣物等著服侍她換上。至于徐氏,則被打發(fā)到桌邊用飯。徐氏還不閑著,一雙眼睛只盯著明月明心,唯恐這倆沒有做慣服侍人的活計,會出什么差錯。 待宗政恪換上一身兒溫暖干凈的家常裙襖,套上月白繡竹枝半舊褙子,歪在大迎枕上拿了書看,已經(jīng)是大半刻鐘之后。 明月伏在宗政恪身邊,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瞧。宗政恪撫她發(fā)頂,問她:“這樣瞧我做什么?” “姑娘,你生得真好看?!泵髟聺M面嬌憨,眼里全是崇拜,又嘟起小嘴怏怏道,“但是姑娘,你如果病了就不好看了。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要再淋雨了,知道嗎?” 這卻是說上回一病三四日的事兒了,宗政恪失笑,揪揪明月腦后扎起的小辮子,頷首笑道:“好,都聽明月的,以后再不淋雨了,也會好好保重身體?!?/br> 明月便笑得瞇起大眼睛,也點點頭說:“姑娘好乖?!?/br> 那邊明心正在將宗政恪今天見長輩得的賞賜登記在冊子上,想起那天突然出現(xiàn)的一大包袱金銀錁子和近八十萬兩的金票銀票,問宗政恪:“姑娘,這么潮濕的天兒,那些票子是不是要放到更妥當(dāng)?shù)牡胤???/br> 宗政恪便點頭道:“我也正想說這事兒,你瞅個空子,跟著采買的人去一趟魚川府,將那些票子都存到琦羅閣的暗庫里,叮囑眉娘慢慢將票子取出來拿到別的郡府換成‘天下匯通’錢莊的銀票。” 她冒雨前往三清觀見無垢子的第二天,長壽兒便找了來。它背著一個鼓鼓的大包袱,唏哩嘩啦往地上倒出許多的金銀小錁子并隨意亂疊在一起的金票銀票,把宗政恪嚇了一跳,還以為這頑皮的小猴兒去打劫了哪家錢莊。 長壽兒便吱哩哇喳一通筆劃,宗政恪聽得明白,開開心心地幫著小猴兒子收下了這筆不義之財。當(dāng)時,并沒有旁人在場。事后,宗政恪沒說這筆錢的來路,徐氏三人也未曾多問。 徐氏坐在桌邊,捧著一盞熱茶小口啜飲,微笑看著主仆三個說話。忽然,徐氏扶額低聲道:“怎么這么香?”言猶在耳,她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緩緩伏倒在桌上,沉沉睡過去。 確有一股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異香,神奇地?zé)o視了暴雨的沖涮洗滌,在清凈琉璃庵的各處緩緩漫延。暗香浮動,誘人之極。 這異香所到之處,正與春太姨娘執(zhí)手憶往事的宗政謹(jǐn)和他的妾,一起昏睡;還在哭嚎的任老太太雙眼一閉,與不停勸說她的奴婢們,亂七八糟軟倒睡死過去;在房里焦躁不安想轍的宗政倫夫妻雙雙撲倒在床上,同樣睡著了。 反正不過一時半刻,就連宗政恪房里,都有武道修為傍身的明月與明心也毫無抵抗能力地昏睡過去。 宗政恪卻毫無睡意,也半點不驚慌。這種香味兒,于她實在太過熟悉。她只是苦笑。原本以為他會放心讓她獨自出行,沒想到他還是來了。她心里百味雜陳,將徐氏和明月明心都攙到她床上躺好,便向外間走去。 那沉默不語的佛像跟前已經(jīng)站了一個黑衣的僧人,將后背對著佛祖,眼睛朝向微顫的門簾。她挑簾而出,這人一見她便笑起來,柔聲喚她:“阿恪?!?/br> 這有如世間最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俊美僧人,垂手而立,寬大僧衣長袖及地。他站在那里,儀態(tài)閑雅、從容自如,仿佛一團明亮卻并不刺眼的光芒,竟將這昏暗陰郁的佛堂硬生生照出了光輝燦爛之意。 他是大勢至,東海佛國普渡神僧座下三弟子,佛國和塵世間都公認的未來大普濟寺主持。他是大勢至,宗政恪的小師兄,是宗政恪最親近也最畏懼的人。 ---- 繼續(xù)免費章節(jié)。。 第三十三章 她家?guī)熜?/br> 更新時間2015-9-2 20:13:27 字?jǐn)?shù):3130 遙想當(dāng)年,宗政恪四歲許,未及五歲,因“三斷”而被普渡神僧破例收為四弟子。神僧疼她,特許她帶發(fā)修行,日后她成年,是出世還是入世,皆由她自己選。 彼時,普渡神僧已過百歲高齡。宗政恪的兩位老師兄——藥師陀尊者和伽葉尊者,一位七旬,一位五十有余,就只有三師兄大勢至僅僅比她大了十歲。 那年大勢至年十四,她四歲。但她兩世為人,前后兩輩子的年紀(jì)加起來雖與大勢至相差無幾,可她那顆飽受折磨千瘡百孔的心卻已然蒼老——死氣沉沉,暮氣深重。 無論是師尊還是兩位老師兄都極其喜歡粉雕玉琢一般的宗政恪,都有意親自教導(dǎo),不過大勢至只用一句話便搶到了宗政恪的代師授課權(quán)。他不甚恭敬地對師父和師兄們說,小師妹年紀(jì)小小便老氣橫秋,再不讓她與青蔥少年待在一起,她會比澄靜師伯還顯老態(tài)。 大普壽禪院的太上掌院澄靜神尼,與普渡神僧同輩,年紀(jì)比普渡神僧還長五歲。聽了青蔥少年大勢至這話,再瞧瞧小姑娘宛若死水一般毫無漣漪的麻木眼神,神僧與兩位尊者都明智地放棄了教養(yǎng)權(quán)。 從此,宗政恪便落入了大勢至的“魔掌”。她那時重生不過一年多,為了復(fù)仇和未來的人生絞盡腦汁籌謀,好容易才到了東海佛國拜入普渡神僧座下,求的是復(fù)仇的資本立世的依靠,只想著多快好足的修行武道。但大勢至教了她什么? ——下河摸魚蝦、上山采野果、爬樹偷鳥蛋、摟草打兔子,剪窗花、翻草繩、編花環(huán),諸如此類,東海佛國俗家男女頑童們喜歡的娛樂活動幾乎都玩遍了。 這般過了一個月,忍無可忍的宗政恪對大勢至提出抗議,并且警告他,再不教她有用的真東西,她就絕食自盡。 大勢至笑得溫柔,對她說,你眼里深藏著一片騰騰殺氣,你有恨得其死了才甘心的大仇敵,你才舍不得自盡便宜了仇人。 于是,水深火熱的頑童生活繼續(xù)。直到有一天,大勢至從爐灰里摸出煨好的鳥蛋遞給宗政恪吃,卻不小心蹭了一鼻子煙灰,她非常不給面子地咯咯笑出了聲兒,這種生活才結(jié)束。 但真正開始了艱苦卓絕的武道學(xué)習(xí)之后,宗政恪卻總是會回想起那三個多月無拘無束的頑童生活。某天,她因動作不到家被大勢至毫不留情面地教訓(xùn)。罵完了,大勢至說,要沒有那幾個月的甜,你就感覺不到現(xiàn)在的苦。人這一生,有苦有甜,才有滋味。 她的上一世,只有苦,沒有甜。哪怕后來被救到了天一真宗,與凈虛道姑和長壽兒生活了近三年,她也只感覺到了平靜。 如此這般,每年總有兩三個月,大勢至?xí)е谡’偼?,隨后便是嚴(yán)厲到連普渡神僧都心疼不已的武道訓(xùn)練。宗政恪的兩位老師兄更是舍不得她受苦,幾次三番要搶她的教養(yǎng)權(quán)。 大勢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