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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道:“扶搖,你太緊張了,你的身體,都是緊繃的。” 孟扶搖汗顏的笑笑,心說其實是因為我搞不清楚你算不算君子。 暗魅又笑了笑,突然轉(zhuǎn)了話題,輕輕道:“愿不愿意永遠(yuǎn)留在軒轅?” 孟扶搖心中一震,這個話題向來是她最怕的話題,留在軒轅?哦不,她的一生注定了永遠(yuǎn)不能為誰停留,她的腳步和她的心,時常背道而馳,卻又不得不咬牙繼續(xù)向前,太淵、無極、大瀚、軒轅……路始終在前方。 她在沉默,隨即感覺到背上的手指停了一停,清逸氣息逼近,暗魅的身子似乎俯低向她,孟扶搖怔了怔,有心翻身躲開,然而她為了避嫌沒敢在床上松骨,身下是窄榻,只有一人寬,一面擋死,一翻身要么翻進(jìn)他懷抱要么翻得正面對他,那更是一份直面相對的尷尬,正猶豫間,暗魅的身子卻在她耳側(cè)停住,他伸手,輕輕捻了捻孟扶搖耳垂。 他的手指柔軟溫暖,前段日子的微涼已經(jīng)散去,彼此都有絲緞般的觸感,彼此都顫了顫,孟扶搖一偏頭,暗魅卻已松開手,淡淡道:“……終是不能留么?不過,日子還長著呢,扶搖,你看,你這個不愿打上任何人印記的家伙,第一次破例為我穿了耳洞……我但望終有一日你能為我破例更多?!?/br> 孟扶搖默然,半晌答:“我的讓步,向來只在我覺得可以的范圍之內(nèi)?!?/br> “我知道?!卑调容p輕地笑起來,笑聲似嘆息,一聲聲涼過冬日寒風(fēng),卻又一聲聲長過情絲萬縷,“如果真的再沒別的破例,有過這一次,也比什么都沒有要好?!?/br> 他站起身,遞過來一個小小盒子,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將至門邊時扶住門框,沒有回首只淡淡道:“扶搖……真希望你不會讓這個耳洞長攏?!?/br> 孟扶搖抿著唇,打開那小盒子,里面是一顆雪白的丹丸,拇指般大,幽香迫人,孟扶搖嗅不出什么成分,卻也知道這東西一定珍貴無倫,她轉(zhuǎn)頭,看看暗魅離去的方向,又摸了摸自己耳垂,良久,輕輕的嘆息一聲。 ※※※ 軒轅昭寧十二月二十一,冬日寒冷,滴水成冰,軒轅和大瀚邊境的莽莽山脈覆雪萬里,沉默蹲伏于蒼茫大地,遙瞰兩國戒備森嚴(yán)的邊境。 今冬特別的冷,昨夜甚至下了一場大雪,雪厚尺許遍地銀白,家家戶戶掩門守火,任那雪地平整如貂毯,一色深白無人踩踏。 清晨,霞光淡淡,在雪地上嫣紅銀白的鋪開去,有種收斂沉靜的華艷。 卻有“咯吱咯吱”的艱難踏雪聲漸漸從遠(yuǎn)處傳來,伴隨著嘈雜的語聲,雪地上多了幾道迤邐的深腳印子。 “奶奶的,這天氣,還得出門守哨!” “不就是怕對面的瀚軍搗亂么,其實也就是虛張聲勢,他們皇帝還在我們這呢?!?/br> “我說這鬼天氣,人家還不是悶在帳篷里烤火,打仗?咋打?” “鄭護軍也真是,拿咱們不當(dāng)人!” 紛亂的語聲驚破雪后的空深寂靜,軒轅國東北邊境長策守軍松松垮垮挎著刀劍一路艱難跋涉過來,他們是今天負(fù)責(zé)邊境巡邏的小隊。 習(xí)慣了偏暖氣候的長策守軍,分外耐不得寒,此刻勉強出門放哨,一個個穿得狗熊似的,軍中趕制的新棉襖過于粗糙,穿進(jìn)去兩根胳膊便成了蘿卜,直直挺那里,別說拔刀,自己想摸到自己屁股都難。 當(dāng)先的小隊長懶懶的爬上一個高點的山坡,往對面隔了一條不算太寬的河的寂靜沉沉的瀚軍帳營看了一眼,道:“我說這天氣鬼會出門!屁動靜也沒!走,回去!” 眾人高高興興應(yīng)了,轉(zhuǎn)身就走,走在最后一個的突然回身,道:“咦,什么聲音?” 他回身,便看見對面,鐵絲荊棘網(wǎng)后面的河面上,突然傳來了馬蹄之聲,隨即看見一隊深紅甲胄衛(wèi)士,火般的出現(xiàn)在對岸。 那隊衛(wèi)士在雪地里慢悠悠的“馳騁”,手中還晃著弓箭,那士兵一看便樂了,笑道:“哈,哪家的傻子,這么厚的雪出來打獵?” 眾人都哈哈的笑,那小隊長道:“咦,這是哪家的軍隊?大瀚軍是黑甲啊。” “管他哪家的,總之和咱沒關(guān)系?!北娙宿D(zhuǎn)過身,突然看見對面當(dāng)先一個漢子揚了揚弓,隨即他馬前跑過一只兔子,那兔子直直奔過河上冰面,鉆過鐵絲網(wǎng),向這隊士兵奔來。 那小隊長來了興趣,笑道:“好肥的兔子!既然送上門,帶回去打牙祭!” 他彎弓搭箭,一箭飛射,正中兔子前心,眾人都叫聲好,那小隊長洋洋得意,笑道:“不過是只兔子,當(dāng)年在定河戰(zhàn)場……” 他的語聲突然頓住。 四周的歡笑突然頓住。 眾人驚駭?shù)霓D(zhuǎn)頭,瞪眼,看見小隊長的胸口突然多了枝紅羽重箭。 小隊長緩緩的低下頭,看見自己胸口箭羽顫顫,在寒風(fēng)中無聲飄搖,那箭是冷的,那箭端涌出的血是熱的,然而這是生命里最后的熱度,很快,他便要和這身下的雪,一般的冷了。 他轟然的倒下去,睜著眼,血光濺上鋪了霞光的雪地,比朝霞更艷幾分。 在最后墜落的視野里,他奇跡般的看見了對面射箭的那個人,看見他清俊英挺的眉宇,平靜森涼的眼眸,看見他居然單臂持弩,另一只手臂袖子軟軟垂下。 聽見他一字字,冷冷道: “你、殺了、我家瀚王的、兔子?!?/br> ※※※ “你殺了瀚王的兔子?!?/br> 五洲大陸有史以來最彪悍最無恥最荒唐的開戰(zhàn)宣言。 此宣言迅速風(fēng)靡五洲,原本就已名動天下的那位傳奇瀚王,再次因為他和他被殺的兔子名聞各國。 在以后的很多年,還有人以此作為挑戰(zhàn)的代名詞——我要揍你!為啥?你殺了我的兔子! 然而這句宣言的被宣告者軒轅,此刻卻陷入了尷尬而無奈的境地。 大雪之日,大瀚瀚王“狩獵”侍衛(wèi)以瀚國兔子被殺為由,悍然射殺軒轅守軍,隨即軒轅長策軍立即意圖反擊,卻發(fā)現(xiàn)只是剎那之間,瀚王王軍已惡狠狠壓上陣前,而原先就在邊境的瀚軍,衣甲整齊遙遙在后。 他們并不進(jìn)攻,卻以絕對優(yōu)勢的兵力和絕對百戰(zhàn)鐵血的殺氣兵鋒,狠狠壓上已經(jīng)多年沒有征戰(zhàn)過,剛剛換防還對地形不算太熟的長策軍面前,巍巍大軍,沉沉刃寒,似一道山般陰影,壓在軒轅軍心頭。 長策軍火速向昆京傳遞軍情,攝政王整整開了一天的朝會,一堆大臣掩面唏噓,為大瀚孟王的無恥而傷心哀嘆——孟大王的封地雖然接近軒轅和大瀚的邊境,實際上最近的也還相差數(shù)百里,這誰大雪天氣跑出幾百里去打獵?這誰一只兔子便轟上了人家一軍?這是打獵么?這是打劫! 大瀚瀚王,比大瀚皇帝還牛叉的,一腳蹬上了軒轅的臉! 臉被蹬了的軒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