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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頭散發(fā)寒芒四射,替代了先前他的角色,冷笑抱胸一步步跟在他身后。 暴雨如傾,蒼天潑瓢,這一場雨下得無休無止,似要將這殺人者反被殺的血色之夜的所有鮮血和悲憤都大力沖去,卻再也沖不去熱血女子結郁在心的滿腔怒火。 小隊長爬著,孟扶搖跟著。 跟了三步,她霍然上前,手一揚,一只手臂蒼白一閃,翻翻滾滾蹦開去。 “?。?!” 沖天慘呼聲里,孟扶搖聲音清晰冷厲,似深井里撈出來的冰。 “這是償李家滿門被殺的債!” 小隊長捂著斷臂,黃著臉抖著唇,在即將昏眩的劇痛里拼命的加快速度向外爬,孟扶搖又跨上一步,寒光一亮。 一條腿整整齊齊永久留在了青石板地。 “這是償李家新婦被辱的恨!” 撕心裂肺的慘呼聽起來已經不像人聲,倒像是這午夜閃電和閃電交錯摩擦發(fā)出的瘆人的吱嘎之聲,地上那團血糊糊的東西也已經不像是人,更像一頭飽逞yin欲之后落入獵人滿室利齒陷阱的獸。 他還在游弋,在地上滾出一道又一道濃稠的血,孟扶搖再次上前一步,“弒天”黑光如瀑,戳入胸腹,那般毫不猶豫殺氣凌然,哧聲一剖直抵咽喉! “這是償我被你逼至墮落的仇!” 遍地里濺開紅紅綠綠,那丑惡的身子抽搐一下,寂然不動。 孟扶搖垂下劍,低低喘息,半晌用手捂住了眼。 雨水和著她掌上鮮血湍急的流下去,像是心深處那些自從聽見那聲音做出那選擇后便堵塞郁結住的眼淚。 我和你……其實一樣無恥…… 地下那團東西,卻突然又動了動。 這個生命竟然如此頑強,凌遲至此依舊殘留一息,還在荷荷的爬著,拼命用剩下的那只手去夠前方的門。 隔開后院和前院的門。 到得這一刻,瀕死的男子已經沒有了清醒的意識,也忘記了身后木然不動的孟扶搖,他血色記憶里唯一記著的,就是這道代表生機和希望的門。 只差毫厘。 門邊藤蘿花架下,突然沖出一條人影,跌跌滾滾撲過來,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狠命一扳! “咔嚓”一聲骨裂聲響,一生里雞都沒殺過的柔弱女子,用盡她此生最大的恨所能使出的最大的力量,終聽見這一聲驚心動魄的斷裂。 小隊長再也叫不出,在地下抽搐成一團,終于挺了一挺,徹底不動。 李家新婦松開手,坐在門檻上,仰天大笑。 她雙腿萁張,渾身上下青紫鮮紅慘不忍睹,破衣服片子根本遮不住身子,那般雪白底上濕漉漉混著各種凌虐之后的傷痕,比地上那團東西更加不成模樣。 然而她那般笑,那般痛快的瘋狂的凌厲的撕心裂肺的笑,那笑聲狠狠打壓下滿天的雷聲雨聲,沖破壓在污濁塵世上空的烏黑層云,利劍長槍一般直戳破這死去家族游蕩不休的冤屈和寂靜。 孟扶搖在這樣的笑聲里顫抖起來,抖得那般劇烈,仿佛亦在身受凌遲。 她上前一步,試圖去抱起那女子,低低道:“別笑了……求你……別……” 那女子卻突然一偏頭,狠狠咬住了孟扶搖的臂膀。 她尖尖的小牙利劍般戳在孟扶搖臂膀里,很快咬破衣物直入體膚,濕濕咸咸的液體浸出來,瞬間染紅她的白牙。 她不松口,青色的瞳仁里閃著野獸般快意的光。 孟扶搖不動,輕輕道:“你咬吧……假如能讓你好受點……” “呸!” 她卻突然松開牙,齜著一嘴血紅的牙,偏頭一啐,將滿口血連帶碎掉的牙齒吐出,輕蔑而鄙視的看著孟扶搖,低聲而狠厲的,唯恐不夠憎恨的一字字道: “臟血!” 孟扶搖如被雷擊,退后一步,靠在藤蘿花架上,一朵被雨打殘的紫羅花被撞掉下來,落在她蒼白的頰邊,粘住不掉,看起來有幾分滑稽,她卻麻木得不知道拂掉。 李家新婦披掛著零碎的破布,坐在門檻上,劈頭蓋臉的大雨中直直指著她: “一身好武功,烏龜似的縮著,眼睜睜看我李家遭難!” “正堂上座,家翁好酒,白獻芻狗!” 孟扶搖靠著花架,直直的瞪著她,這一刻滿世界的雨橫風狂,都化作青煙飄散開去,天地縮成藤蘿花架下這一小塊,四處飛濺的只剩下了李家新婦的罵聲,那罵聲彈在雨地上再濺起,亂箭似的毫無方向的向她攢射,她無力無能無言無法躲避,任那刀刀帶血,箭箭穿身。 孟扶搖慢慢彎下身去,不勝疼痛似的捂住自己,卻又不知道該捂哪里,身體仍舊完好無缺,意識和尊嚴早已千瘡百孔,每個孔都大如深淵,穿過帶著血色的呼嘯的冰風。 她一生錯過輸過失敗過,但是卻從未虧心過,然而此刻李家新婦句句錚錚,刀般橫劈豎砍,她卻無言以對,只有任人宰割。 那么一個蒼涼的認知。 原來……她和他們沒什么兩樣,所謂正義在抉擇之前,因私心而不堪一擊,她原來從未比誰高尚,一樣自私、卑陋、無恥、怯懦! 因天地不仁,萬物中芻狗之一! 她一生都站著,此刻卻終于跪在塵埃。 從此后……她要如何面對這一刻的自己? 李家新婦卻已不笑,也不再罵。 她坐著,靠在門墻上,脖子微微的后仰,一個永恒定格的姿勢。 她死了。 ※※※ “啊——” 凄厲長喝沖天而上,喝聲未畢,漫天騰起灰黑色的狂影。 孟扶搖旋風似的狂奔出去,連前后院之間的門都沒走,直直撞破兩院院墻,硬生生穿了過去。 她從塵煙彌漫中沖出,沒用真氣防護,生生撞出一頭鮮血,那般鮮血涔涔而下,粘住視線,額頭上一跳一跳劇烈疼痛,她卻連擦都沒有擦。 和心底燥郁悲憤的疼痛比起,這點疼痛遠遠不夠! 孟扶搖狂奔在雨中庭院,狂奔在一地尸首之中。 她高估了自己。 她以為她可以面對并承受那樣抉擇帶來的后果,她以為以后可以用一生的心意和時間來彌補她的自私,然而當李家新婦大罵之后死在她眼前,她終于崩潰。 天地坍塌,宇宙穹窿旋轉砸下,將她淹沒。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覺得四面空氣冰涼如雪,自己卻滿心的燥怒如狂,心底的疼痛和霸道的藥性相互作用,激得全身的血狂奔亂涌橫沖直撞,在四面八方亂拱亂竄的尋找出口,那些暴涌的血氣像一條條捆綁著她意識的蛇,死死絞緊她,絞得她呼吸困難神智不清。 她要掙脫!掙脫!掙脫! 她呼嘯著狂奔! 前院里搜羅李家財物細軟的其余四十人,此時都已聽見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