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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逃避的時候面對。 知道固然痛苦,不知道卻也許會造就更大的痛苦,因畏懼而裹足不前轉(zhuǎn)身逃開,不該是她孟扶搖做的事。 她輕輕的,然而堅定的跨出那一步,跨上滿是塵灰的宮階,手指一搭,銅鎖落下。 沉重生銹的發(fā)黑銅鎖落入掌心,冰涼粗糙,似這一刻心情,揉了沙子一般被無聲帶血的磨礪。 這扇門就在眼前,那些無數(shù)次逼到眼前卻也無數(shù)次繞開的故事,在推開這扇門后,也許就會再也不能退避的涌來。 孟扶搖手停在半空。 卻也只是頓了那么很短的一刻,隨即毫不猶豫的,推門。 “吱呀?!?/br> 長久沒有上油的門軸發(fā)出沉重悠長的吱嘎聲,像是午夜垂死的人在寂寂呻吟,月光被無限度拉長,拉出落滿枯葉的長長甬道。 甬道不長,連接著三進院落,屋檐下臺階側(cè)結(jié)滿蜘蛛網(wǎng),在風中顫顫飄搖,一蕩一蕩反射月色的銀光。 孟扶搖默然看著這間普通宮室,依然是那種似熟悉似陌生的感受,感覺見過,卻又似乎并沒有熟悉到血脈里,然而有些地方的細節(jié)卻又牽絲扯脈,一見驚心。 她緩緩順著甬道走進去,枯脆的樹葉在腳底發(fā)出碎裂的微響,“嚓嚓嚓嚓”,一聲聲似是久遠的難懂的囈語。 孟扶搖游魂似的飄上回廊,順著回廊的方向直奔宮苑第三進,最后在第三進的一間鎖著的小耳房面前停住。 她立在那房子之前,有些迷惑的偏著頭,腦海里此刻波翻浪涌,一幕一幕都是混亂駁雜的破碎場景,那些場景在腦子中幻燈片似的轟然閃現(xiàn)……矮小的耳房……綠色衣裙的女子……含愁的嘴角……黑暗的狹小的空間……渾濁的泛著血絲的眼……散發(fā)著尿sao味的蒼白的手…… 孟扶搖呻吟一聲,抱住頭,那些混亂片段沖擊得全身血液都在突突直冒,再狠狠撞向記憶的藩籬,潛意識里為求自保自愿封閉的記憶被沖撞得風雨飄搖,如一葉扁舟在激血的漩渦里無處求生,腦子里翻江倒海的漲痛著,似千萬把小刀不住翻攪,剎那間便痛出一身冷汗。 如此抗拒……如此抗拒。 孟扶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堅持到走進那耳房?她一月休養(yǎng)之期還未到,功力未及巔峰,好不容易才穩(wěn)定的真氣,斷不能一月兩次走火入魔。 身后,長孫無極突然伸手,極其堅定的牽過了她,道:“扶搖,走。最起碼現(xiàn)在,不是你面對的最佳時機?!?/br> 孟扶搖默然半晌,突然走過去,拂開耳房窗戶上的厚厚塵灰,探頭向里一張。 一間普通的屋子映入眼簾。 所有的物事都沉在灰塵里,好一會兒才辨清大致的輪廓,床……幾……盆架……帳幕……帳幕后一方黑黑的,半掩半映的…… 孟扶搖突然向后一仰。 她暈了過去。 她落在長孫無極的懷中,臉色蒼白呼吸輕淺,長長睫毛微微翕動,長孫無極手指急急搭上她的脈搏,卻發(fā)現(xiàn)除了血氣有些不寧外,并沒有受什么傷害。 扶搖……大概心里是太抗拒了,她的暈,完全是自我保護的暈。 長孫無極默然抱著孟扶搖,想著她從看見那一角飛檐到耳房暈倒,這一截路她經(jīng)歷了怎樣的交戰(zhàn)和折磨?記憶窮盡手段逼迫她逃離,她咬牙抗拒著不顧一切接近,最終,卻還是輸了。 長孫無極站在耳房窗前,眼光似有若無的掠過屋內(nèi),似也打算看上一眼,卻又不愿看一般飛快調(diào)開,他最終只是轉(zhuǎn)身,抱緊懷中的女子。 輕輕俯下身,在懷中人如花唇瓣上印下一個溫柔細致的撫慰的吻。 “扶搖……我在?!?/br> ※※※ 風很涼。 風里有秋日的花香。 一個人平靜的俯視下來,將精致的下頜遞入眼簾。 誰在說話?聲音遠遠近近,竊竊不休,語氣卻是安靜的,有點涼,也有點香,卻不是花香。 那方精致的下頜在晃動,軟緞衣袖滑過,細膩的像肌膚,一切都是暗的,那個人卻是亮的,亮得仿佛她生命里不曾有過的光彩。 窗外有笑語聲步行聲,有明媚的陽光,陽光……久違的陽光。 陰影里誰伸出蒼白細弱的手指,鳥爪似的,小得像嬰兒,指甲縫里都是木屑,沒事?lián)改拘肌ㄒ坏膴蕵贰?/br> “……我去前邊侍應(yīng)……拜托您給照看著,千萬……千萬……” “好唻!”輕快的忠厚的應(yīng)承聲。 小小的身子突然發(fā)起抖來,驚恐……無限的驚恐,仿佛那聽起來便很忠厚的聲音,是這世間最可怕的惡魔的囈語。 散發(fā)著古怪氣味的大手伸進來…… 空氣突然如水波紋一般動蕩起來,場景被擠壓、折疊,光怪陸離的飛旋,快!快得無法捕捉,她睜大眼想從散碎在空間里的場景中拼湊出完整的畫面,卻越看越暈,直至快將自己暈散暈碎,永久沉在那般泥漿般粘膩的黑暗中…… “扶搖……我在?!?/br> 我在。 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是誰低喚聲聲,溫柔沉厚,一杯釅茶般醇甜回甘,沖淡生命里不能擺脫的苦。 喚她于沉黑之境,挽她于泥曳之途。 熟悉的異香飄來,非花非木,韻味高古。 孟扶搖緩緩睜開眼,看進一雙微有些急切的深邃眼眸。 那眼眸捕捉到她目光那一霎,立即亮了亮,那一亮間閃過許多莫名情緒——焦急、憂慮、不安、后悔、疼痛、猶豫…… 她沒見過深藏如海的長孫無極,會有這般復(fù)雜至于矛盾對立的情緒。 四周的景物一層層的清晰起來,不再如水波般動蕩不休,依舊如前的花藤架,她在他懷中。 “我沒事了。”孟扶搖起身,跳下花架,看了看遠處沉在黑暗里的永昌殿,又看看剛才去過的那個方向,很久以后她平靜的道:“按原計劃行事吧?!?/br> 長孫無極沒有勸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撫了撫她的發(fā),看她蚌殼般再次將疼痛揉進心底,在無人得見處磨礪得血rou模糊,再在天長日久中努力容納,直至含化為珠。 世人看見她意氣風發(fā)含英咀華,不見其后深重的傷。 不是不心疼,然而卻不敢太心疼,太心疼了,就怕自己忍不住要攔下她的腳步。 她從來不是愿意被他包裹呵護的女子,可以嬌嫩著自己,任由他展開羽翼將一切苦難疼痛拒之門外,她的翅膀強硬而廣闊,時刻等待承載風雨振翅高飛,不讓她在世事黑暗中打磨,她要如何沖過那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巨波? 黑暗中兩條人影默默飛起,直撲永昌殿。 永昌殿沉默在夜色里蹲伏,殿外守衛(wèi)的侍衛(wèi)不曾多也不曾少,兩人身子一閃,已經(jīng)從侍衛(wèi)相向而行的隊列中剪刀般剪過,走在最后的人突然覺得腦后有風,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