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指了指腦袋，說道：“他這里，不太好使。比方說，我這幾日與他聊，他都能接的上，答的出，可你問他，他卻又說他沒看過，只是印象中，有人與他說過這些書。他舉手投足非常得體，有次，我與他一起烹茶，他的手忽然朝旁邊抓了一下，發(fā)覺自己抓空后，臉上的表情迷茫，我就問他，你找什么，他也想不起，只說……缺點(diǎn)東西，可他也說不出缺什么?！?/br>
    “烹茶？”

    “對(duì)，烹茶。”沈情道，“早晨收了露水，回房睡覺，日落前起，到伙房捏點(diǎn)棗子薄荷，用露水烹煮了茶，耐心撇去茶沫，慢慢放溫了，入口喝?！?/br>
    梁文先驚訝：“一個(gè)仵作？”

    “他可自由進(jìn)出伙房，每次去都能順回點(diǎn)東西，無(wú)人責(zé)罵他，除了每日戌時(shí)當(dāng)值，其余時(shí)候，他就在大理寺后院隨意走動(dòng)，尋些能吃的不能吃的，自己做了吃。”沈情道，“有天早晨，我出門，見他蹲在我門外，刮我門上的蘑菇，說要烤著吃。”

    “你確定他是仵作？”梁文先道，“他的樣貌……不是很像。”

    “他母親是樓皇后的御用宮侍?！鄙蚯檎f，“我問過別人，你猜，他們說什么？”

    “什么？”

    “你聽過飛鳶這個(gè)名字嗎？”

    梁文先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像聽過?！?/br>
    “自小服侍樓皇后的婢女，隨樓皇后一起進(jìn)宮，之后許婚給了樓家的仵作老喬。”沈情道，“大理寺的官員們跟我說，飛鳶是個(gè)容貌不輸給樓皇后的美人，之所以出宮許婚仵作老喬，是因?yàn)椤瓨腔屎笈孪鹊劭瓷巷w鳶，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fā)生，就把飛鳶逐出宮隨便配了人?！?/br>
    “還配了個(gè)仵作?！绷何南雀袊@，“雖能理解，可女人的妒忌之心，實(shí)在是可怕。”

    “小喬無(wú)名?！鄙蚯榈溃八欣蠁?，他叫小喬，比我還慘。好在程少卿人不錯(cuò)，大理寺的人也都善待他，知道他腦袋不好使，也無(wú)人欺辱他，也算幸運(yùn)了?！?/br>
    “腦袋不好使？”

    “也不叫腦袋不好使吧，應(yīng)該是說他……不記得事了?！鄙蚯榈?，“小喬是美人，美人的事，我基本都打聽清楚了。他年少時(shí)，老喬仵作帶他算命，結(jié)果八字泄露，被神女教盯上，拐走獻(xiàn)祭，緊要關(guān)頭被救了回來，可因受了驚嚇，落下個(gè)容易忘事的毛病……”

    “也是可憐?！?/br>
    “是啊?！鄙蚯榈溃八?，你知道哪里有山桃花嗎？”

    沈情帶著山桃花回了后院，山桃花成功引來了小喬。

    他像只貓一樣，見到滿籃子的山桃花，眼睛嘩的一下睜大了，圓溜溜的，一陣風(fēng)似地飄來，彎起嘴角沖沈情笑。

    “哎呀……山桃花。”小喬說，“我正缺山桃花。”

    “嗯?！鄙蚯橐残Γ罢f好的，我把山桃花拿來，你做花卷?！?/br>
    小喬不住地點(diǎn)頭：“約定好的，我一定做給你。我做的，都好吃嗎？”

    “好吃?！鄙蚯樾牡?，美食與美人，人生兩大愛好，他全占了，這日子，也算舒服。

    “他們說，你以后要搬出去??？”

    “……嗯?！鄙蚯榈溃盎噬腺p的有宅子，等收拾完，我就搬走了?！?/br>
    “搬走后，我吃飯時(shí)，就見不到你了?！?/br>
    “你若不嫌棄，我以后還到柳樹下，與你一起吃飯?！?/br>
    “你要去臨昭嗎？”

    “嗯，過些日子就動(dòng)身?！鄙蚯檎f，“等我……去皇陵，拜過恩人，我就到臨昭去審案了。”

    “巧了。”小喬搗好山桃花，手指擦去杵上的花泥，笑道，“我也要去臨昭。”

    “嗯？”

    “每年這時(shí)候，我都會(huì)到臨昭去。”

    “為什么？”

    “因?yàn)槭ツ锬锕?jié)要到了，臨昭人不過這個(gè)節(jié)，所以臨昭對(duì)我而言，最安全?！?/br>
    “那敢情好！”沈情驚喜道，“你與我一起出發(fā)，我?guī)愕脚R昭去?！?/br>
    小喬輕輕一笑，忽然又像是年長(zhǎng)了幾歲，像兄長(zhǎng)看meimei，輕輕一舉杯，將茶水傾倒入罐子中，說道：“我與沈大人，一見如故。”

    “我的榮幸。”

    “沈大人和別人都不一樣，沈大人不怕仵作，也不避我。所以……”小喬道，“今年去臨昭，比往年都要開心?！?/br>
    沈情呼吸一滯，心中歡喜。

    忽然，想讓時(shí)間，過得快一點(diǎn)。

    沈情想，帶上能聊得來的美人一同去臨昭，太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喬是個(gè)，百變妖孽。

    佛系仵作。

    變著花樣吃。

    笑起來可口。

    湯圓，有時(shí)候切開是紅豆沙，甜的，有時(shí)候切開是黑芝麻，黑的。

    忘是真的忘。

    病是不得已的病。

    一直在喝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喝的什么藥。

    解除軟萌封印的道具是……酒。

    小沈，等待著你，哄他喝酒的那天。

    蒼蠅腿搓手

    第二案： 良緣錯(cuò)

    19☆、跪在街口的女人

    沈非坐在相府湖中央的觀景亭，見沈情來，招了招手。

    沈情上前規(guī)矩行了禮，目光落在沈非身邊的茶具上。

    沈非道：“忙里偷閑，知恩，你坐吧。今春的新茶，你也嘗一些吧?！?/br>
    沈情坐下，目光跟隨著沈非的手移動(dòng)，見她在杯中鋪好茶葉，取來欲沸的湖水，傾倒進(jìn)去，待香味撲鼻，她的指尖探向身邊單獨(dú)放著的小金碗，點(diǎn)了點(diǎn)水，才又去抓了些姜片，放進(jìn)杯中。

    沈情眉頭一動(dòng)，好奇問道：“干娘，那是什么？”

    “哪個(gè)？”沈非很是滿意她稱呼自己干娘，順著沈情的目光朝身邊一看，笑了起來，“這啊，這叫點(diǎn)香碗，是點(diǎn)水祛除手指上留下的茶味，這樣再放其他東西，香味口感就不會(huì)亂?！?/br>
    沈情依然滿面好奇：“京城的吃法嗎？我從未見過?！?/br>
    沈非笑了起來，說道：“昭陽(yáng)宮的吃法，先帝是個(gè)懂茶的，自己琢磨出好多規(guī)矩，我們這些老臣伺候習(xí)慣了，現(xiàn)在也都這樣。來，嘗嘗?！?/br>
    沈非把茶推給沈情，沈情謝過接下，喝了一口，說道：“學(xué)生……實(shí)在是不懂茶。前幾日宮宴，讓干娘見笑了，琴也……”

    “哎，可不要這么說?！鄙蚍怯朴拼等ゲ枘?，呷了口茶，道，“茶也好，琴也罷，崖州都無(wú)幾人好此道，你若會(huì)，那就奇了。往后，你常來干娘這里走動(dòng)，不說精通，但懂是一定能讓你懂的?！?/br>
    府中仆役遠(yuǎn)遠(yuǎn)立于岸邊，垂手通報(bào)：“丞相大人，圣恭侯回府了?！?/br>
    剛通報(bào)完，沈情就見圣恭侯腳步匆匆，笑著道：“非兒，你看我給你……”

    “有客在?！鄙蚍悄樌淞藥追郑棺×耸スШ詈竺娴脑?，轉(zhuǎn)過臉來，依然對(duì)沈情笑著說，“見笑，他就這樣。”

    沈情微愣片刻，道：“圣恭侯……親切。”

    沈非眼中含著笑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手伸了出去，圣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