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孩子能想得出來的。他必定是從哪里聽來了，有樣學(xué)樣，根本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不適合這個年紀(jì)的惡毒。

    計言十對這家人家挺無語的，語調(diào)又涼了幾分：“你奶奶說的吧，這話？”

    那孩子心虛得明顯，反而死鴨子嘴硬：“反正你就是討債鬼！討債鬼！”

    他說這話時，稚嫩的聲音說著一口嫻熟上海話，儼然一副人小鬼大的滑稽樣子。

    計言十不打算跟他說什么大道理，直接選擇了以暴制暴，繪聲繪色故弄玄虛道：“小朋友我跟你講，除夕夜的時候不只有討債鬼，還有專門捉小孩子回去釀酒吃年夜飯的酒鬼哦。他們的耳朵很靈，大老遠就能聽到小孩子叫‘鬼鬼鬼’的聲音，以為在喊自己。然后就會跟在這個孩子身后，等到除夕的晚上，大人都喝醉了的時候，把這個小孩帶走……”

    “啊啊?。。?！”

    **

    “怎么了怎么了？”計mama聞聲趕來，看到寶貝小兒子捂著耳朵尖叫，心疼又納悶，目光轉(zhuǎn)向一旁泰然自若的計言十，問道，“這是怎么了？”

    她聳了聳肩，沒打算做什么解釋?！拔胰ソ稚献咦摺！?/br>
    心虛地離開案發(fā)現(xiàn)場，計言十舒了口氣，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給慕衡打電話。他大約也剛吃完午飯，只是不知道在家有什么活動。

    計言十原本只覺得有那么些不爽，可是跟他發(fā)了發(fā)牢sao，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地矯情了起來。

    他溫柔的聲音里，總有一種，會讓人變軟弱的病毒。

    慕衡原先只是靜靜聽著她講，時不時應(yīng)幾句。聽到最后的時候，他沒再講話，不知在思考什么，突然來了句：“報坐標(biāo)?！?/br>
    “哈？”

    “坐標(biāo)?！?/br>
    “……”

    **

    半個小時后，他就出現(xiàn)在了街角，厚重的大衣把那個形單影只的小個子一把卷進懷里。

    他似乎總是這樣適時地出現(xiàn)，為她擋風(fēng)遮雨。

    “你來找我了?！彼哪槺粌龅猛t，貼進他溫暖柔軟的灰色毛衣里，說了句可有可無的開場白。

    頭頂傳來慕衡熟悉的聲音，平靜，卻不寡淡：“嗯，來晚了。”

    她沒細細思考，眉眼彎彎的，抬起頭來問他：“大年三十跑出來，你家里人沒意見嗎？”

    他故弄玄虛答道：“所以不能多待，得回去了?！?/br>
    “……”計言十識相地松開手，離開他的懷抱，“這就回去啦？”

    “嗯……”他撣了撣她肩頭的雪花碎片，狀似不經(jīng)意地開口，“你跟我走嗎？”

    “走？”她就跟二愣子似的，“去哪兒？”

    “我家?！?/br>
    “……”

    慕衡察覺出了她的猶豫，低了低眸子，問她：“害怕？”

    她搖頭，向來古靈精怪的一個人就這么徹底沒了主意。

    “說說看，小腦瓜里又在腦補什么東西？”修長的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太陽xue。

    “你怎么知道我在腦補……”被看穿的計言十只好坦白，“我在想：第一，大過年的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么上門太突兀了。第二，你家里人一定不喜歡我的工作和家庭。第三，我沒帶禮物。”

    “這回思路倒是很清晰。”慕衡的眼底終于現(xiàn)出輕盈的笑意，捏捏她的臉頰，有條不紊地答道，“第一，我出來之前就和家里人講過了，會帶你回去。第二，他們知道你的情況，還叫我好好對你。第三，我們家不興送禮那套，人去了就行。”

    鏗鏘有力的一番話，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把計言十那一堆看似無懈可擊的理由一并掃除。

    “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了?！?/br>
    “還不走么？”計言十看著慕衡打開后車門，半個身子湊在車里拿東西。

    慕衡再次從車里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些禮品，淡淡瞧著這個不諳世事的大姑娘，“幫我關(guān)下門?！?/br>
    她不懂人情世故，那便由他來做，這是他腦袋里冒出來很自然的想法。

    **

    計言十跟在他身后，神情恍惚。

    她剛剛才嚇哭屋子里的小皇帝，現(xiàn)在居然轉(zhuǎn)頭就帶著男朋友上門去了。

    就像上次罵了相親男又發(fā)現(xiàn)忘記拿包差不多，她每次遭遇窘迫尷尬的場景，總有他慕衡在。

    院子里的門敞開著，他走在前面，腳踩著積雪的細碎聲響刺激著計言十的耳神經(jīng)。

    她忽然想要掉頭就走，可偏偏手已經(jīng)被旁邊的人握住了，塞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來開門的是計mama，看到女兒出去遛個彎就帶了個儀表堂堂的男人回來，不免有些詫異：“小十，這是你男朋友？”

    “阿姨您好，我是慕衡。”他微微頷首，遞上伴手禮，“沒知會一聲就登門拜訪，實在唐突了些。”

    “沒，不唐突不唐突~”計mama難得舒展開了笑意，“快請進。”

    計言十跟著慕衡進屋，看著他跟里頭一臉木訥的叔叔打了個招呼。那小皇帝倒不見了蹤影，大約是去樓上看動畫片了。

    計mama打量著這個長相標(biāo)致的小伙子，忍不住喜上眉梢：“小慕，你是做什么的??？”

    “我從前是電子競技選手，現(xiàn)在退役了，做游戲解說和網(wǎng)絡(luò)直播?！蹦胶夂敛槐苤M地坦言。

    計mama的神色明顯頓了頓，計言十直到她在想什么，電子競技是什么？打游戲能賺錢？

    免得這位大律師一開口就讓她家大神尷尬，她自己先解釋了：“電子競技是國家體育局批準(zhǔn)的正式體育競賽，和傳統(tǒng)體育項目比起來，并沒有低人一等?！?/br>
    “哦，這我倒不太清楚……”計mama尷尬地笑了笑，目光悄悄落到慕衡身上，心底暗嘆可惜了，這樣好的一個小伙子，竟沒什么正當(dāng)職業(yè)。可轉(zhuǎn)念又想起女兒手上的鐲子，倒是真搞不懂了。

    **

    閑聊了會兒，慕衡才進入正題：“阿姨，我這次來，其實有個不情之請?！?/br>
    “哦？小慕你說?！庇媘ama困惑地看了看兩人。

    “希望您能同意，一會兒我?guī)а允丶页阅暌癸垺！彼⑿χ鴤?cè)目，看了看身邊的人，“我知道這次過來很唐突，跟您貿(mào)然開這個口也不太禮貌。不過我是真的很想讓您和言十知道，我對她是認真的。我很認真地，想要把她介紹給我的每一個家人和朋友。”

    對面的兩人聽了這么一番話，沒半點不高興，反而都暗自舒了口氣。

    計言十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只是這個家里的每個人，都缺少一個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