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同意，說待嫁女子規(guī)矩為要，不可亂跑。

    這一次，又是范大人心軟了，愛女即將遠嫁北京城，他自己則在蘇州，一家人從此山長水遠，女兒一嫁，又不知幾時才能相見了。

    范明瑰也不是多想去欣賞那浩浩湯湯的嫁妝，她快要出嫁，心中忐忑，想尋個理由出門避開心中難解的心事罷了。而后軍大都督孟微冬要辦婚禮，這是繼永樂帝薨國喪之后的第一喜事，人們口耳相傳，幾乎忘記了孟大都督并非大婚，而是納妾。

    范明瑰捧來幾件新衣裳，說是范夫人給明瑰壓箱底的，見那花色漂亮，順手給青棠也做了幾套。伶俐手里提著一大包東西，石榴瞧見，趕緊去幫忙，伶俐道：“我家姑娘說想到貴府小住幾日，還望霍大姑娘收留?！?/br>
    石榴抿著嘴笑，青棠瞧伶俐一眼，“伶俐這是學了誰？”

    范明瑰撐著頭，說：“怎么，還不興人家自己開竅？”

    青棠搖頭，“若說開竅，她也開得太晚了些?！?/br>
    范明瑰瞧著伶俐，“霍姑娘說你蠢笨，你聽見沒？”

    青棠道：“那是你說的?！?/br>
    兩個姑娘這頭在打嘴巴仗，那頭兩個丫頭已經(jīng)把東西都攤開了，范明瑰拉著霍青棠，“你看，這斗篷漂亮吧，我娘拿這料子回來的時候，我就說適合你?！笔褚颤c頭附和，“姑娘，這個好看，姑娘穿這個顏色最好看?！?/br>
    這是一件緋紅色的緙絲斗篷，斗篷的毛邊兒是淡到泛白的輕粉色，細細一看，也不盡然是粉白色，里頭還隱了些許金絲，陽光一招，金色立見。斗篷的肩部有細細密密的赤金打的小花，小花兒形態(tài)各異，連在一處成了一圈滾邊，石榴拿起來仔細一看，提高聲音道：“這里頭有石榴花！”

    伶俐點頭，“里頭有牡丹萱草、杜鵑月季，還摻了幾朵石榴花，我家夫人說了，石榴取多子多福之意，希望霍家姑娘婚事順利，將來嫁進好人家。”

    范明瑰要出嫁，范夫人竟也給霍青棠做了寓意婚嫁的衣裳，青棠將斗篷擱下，說：“收好?！笔竦溃骸肮媚铮@衣裳是應季的，你不穿嗎？”

    明瑰也瞧過來，“明年就過季了，現(xiàn)在就能穿啊。”

    “這衣裳我很喜歡，明瑰，替我多謝你娘?！?/br>
    青棠先道了謝，范明瑰搖頭，“是我要多謝你，若不是你......”

    見范明瑰又要提起舊事，青棠笑一笑，想勸她幾句，誰料范明瑰突然想起什么來，她說：“馬車里還有一件，方才忘記拿下來了，伶俐你去拿?！?/br>
    石榴忙道：“我去幫忙。”

    兩個丫頭都出去了，霍青棠瞧范明瑰一眼，“怎么，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幺蛾子？”

    范明瑰捂嘴一笑，低聲道：“還是你了解我?！眱扇说椭^密語幾句，聽范明瑰說完，青棠皺眉，“就我們倆？”

    范明瑰低聲道：“我同我娘說到你家住幾天，我想過了，咱們?nèi)ツ暇┞飞先欤蹅冞€能在那兒呆上三天，等觀完禮，咱們立馬回來?！?/br>
    青棠若是說要去南京城，史侍郎也是不會阻止的，最多讓她帶上史順和丫頭出門，人一多，麻煩些罷了。關鍵在于范明瑰，她到青棠這里小住幾天，范夫人同意了。若她說要去南京城住上幾天，范夫人是絕不會同意的。

    范明瑰頭壓得低低的，跟做賊似的，還時不時看看外頭，生怕兩個丫頭回來了。青棠考慮半晌，“伶俐怎么辦？”

    明瑰笑道：“帶她去也行，不帶她的話，就讓她在這里住著，和石榴搭伴?！?/br>
    青棠嘆口氣，“你都想好了？”

    明瑰捂著心口，語氣鄭重又神秘，“我跟你說，我這兒慌得很，我不能呆在家里，在家里我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我難受死了?！?/br>
    范明瑰指著心口，霍青棠遙遠想起陳七那個時候，那個時候自己和惟玉哥哥訂了婚，說好了來年的三月出嫁，若是自己還活著，此時已經(jīng)是顧家婦了罷。

    那時候的自己，有這種心慌的感覺嗎？

    不，沒有。

    那時候的自己，日子過得寧靜而甜蜜，因為知道前頭的人是惟玉哥哥，是那個永遠都讓人安心的惟玉哥哥，有他在的地方，自己是從不慌張的。自己走路太慢，他會在不遠的前頭等著，自己固執(zhí)又別扭的時候，他會理解并且包容。

    他是遠山，自己是溪流，溪流繞著遠山，無風無浪，天經(jīng)地義。

    心若無波瀾，不會心慌。

    陳七要嫁的人是惟玉哥哥，又怎會心慌？

    “閔家哥哥同我說了，他會去南京城觀禮，你不若同他一道？”

    范明瑰反應極快，“我同他去，你不去？”

    青棠搖搖頭，說：“那是別人的婚禮，我不想看?！?/br>
    “別人的婚禮？那我呢？”

    范明瑰抓住話頭，“我也快要出嫁，你......”

    我的婚禮，你看不看？

    范明瑰話題抓得極好，青棠果真看她一眼，神色有些松動。

    外頭兩個丫頭進來了，范明瑰抓起包袱里的東西，展開一抖，道：“這個你喜歡嗎？”

    淡青色云錦繡竹枝斗篷。

    這正是當日瓔珞在端午送給青棠的荷包樣式，明瑰道：“我記得瓔珞給你的那荷包就是這樣的，那荷包呢？”

    那荷包，青棠想了想，似乎從瓔珞送給自己之后，那荷包就不見了。

    范明瑰湊過來，“你是不是弄丟了？”

    青棠嘆口氣，“也不知是幾時不見的?！?/br>
    范明瑰跟著坐下，撐著腦袋想了想，“是不是那日......”

    那日青棠與明瑰在天香樓的轉(zhuǎn)角處商量買哪一艘船，有個姑娘偷聽，青棠和她打了一架，或許就是那個時候不見的。

    打架的姑娘是藍浦，后頭跟過來的是顧惟玉的小廝，后來自己在寒山書院見過他們二人的，那時候他們跟著顧惟玉去書院找伊齡賀，還是自己給他們一行三人帶的路。再后來，路上下了雨，自己與他還共行了一段，他身上依舊還是那香，天竺云煙。

    那荷包......在他手里？

    霍青棠有些心慌，瑩白的手指握成一團，她掌心里還有些汗。

    陳七與顧惟玉是夫妻，那自己呢，自己是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存稿幾天，大家稍安勿躁...

    ☆、十里紅妝

    這是一場十里紅妝,樂鼓嗩吶之聲蔓延開來，孟大都督府上賓客如潮，過往路人無不往孟府中回望幾眼。范明瑰坐在茶樓的靠窗處，嘆一聲：“要是能進去觀禮就好了，我還沒見過一品大都督的威風呢?！彼忠惶В箢^道：“伶俐，給我倒茶?！?/br>
    后頭空無一人，范明瑰拍自己一下，“我怎么忘了，丫頭沒跟出來?！?/br>
    伶俐與石榴都留在了史家，青棠同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