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一眼。

    “光是聽你在這里說，我不能確定是什么原因，”葉負(fù)雪繼續(xù)說道，“得去你的工作室，實地看看，說不定會有一些線索?！?/br>
    小胡子一聽，立刻千恩萬謝地點頭，又是幾句話和葉負(fù)雪約了日子定了時間，留了自己的電話，說是到時候會親自開車來接他。

    “謝謝葉先生，我就知道你大人大量。”說這幾句的時候，他看的是許艾，用眼角看的。

    許艾不高興了。

    小胡子走了，葉負(fù)雪也要站起來走人。許艾喊住他：“為什么要接他的活？”

    葉負(fù)雪笑笑：“我只是說去看看，沒說要接啊?！?/br>
    許艾又“哼”了一聲：“那我也要去?！?/br>
    葉負(fù)雪愣了一愣：“你不害怕？”

    “……不怕?！痹谑÷蕴柕耐ｎD里怕完了。

    “不是快開學(xué)了？”

    “開學(xué)還早，”許艾說，“大不了我請假，過兩天再去報到?！?/br>
    葉負(fù)雪站住了，轉(zhuǎn)過頭對著她。

    “反正……反正開學(xué)也沒什么要緊事……”許艾說，“還要過兩天才上課呢?！彪S口一編。

    “……那行吧?！比~負(fù)雪點點頭。停了停他又說：“你不喜歡他?！?/br>
    許艾響亮地一“哼”：“難道你喜歡？”

    “我也不喜歡他，”葉負(fù)雪說，“但……”

    “但”后面是什么？許艾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那后半句話，葉負(fù)雪倒是先走了。

    小胡子的工作室在四五小時車程之外的城市，風(fēng)景很好，房價很高。他買了一整棟老式六層居民樓，把每層樓的房間打通，整樓翻新，再通上電梯，算是個獨門獨院的寫字樓。

    1樓接待室，2樓陳列室，3樓食堂，4樓休息間，5樓工作間……他帶著葉負(fù)雪和許艾走上樓去，一邊走一邊為他們介紹。

    因為是老式居民樓改造的，樓道里又暗又潮，還有些發(fā)霉的水跡，剝落的墻皮，甚至刮了一半的傳單印子——這些通通都留著，小胡子說是保留“時代感”。

    “一般外行人是不懂的，還會嫌臟嫌丑?！彼粗S艾說。許艾“哼”了一聲，不打算收起嫌棄的表情。

    然后小胡子帶著二人上了5樓。5樓的大門關(guān)著，鐵銹斑駁的老式防盜門。小胡子伸出手指，往老鐵鎖的鎖眼上一貼——“嘀”，門開了，陽光和音樂同時傾瀉而出。

    許艾站在葉負(fù)雪身后朝里看去，里面是一個明亮又廣闊的空間，墻壁和天花板的涂色充滿躍動的現(xiàn)代感，落地窗足足占據(jù)了兩面墻，剩下的兩面墻上也掛滿大大小小的相框。工作室里有三四個人正在忙碌來去，看到小胡子帶人進(jìn)來，他們一個個停下手里的活，過來打了招呼。

    四個設(shè)計師，三男一女，個個都穿得能上時尚雜志的街拍欄目。女設(shè)計師的腦袋上戴了一個巨大的隔音耳機(jī)，走到跟前了才戀戀不舍地摘下。許艾又回頭看看那個陰暗潮濕的樓道，感覺自己像站在兩個世界的拼接縫里。

    “這是葉先生，”小胡子介紹說，“好不容易找來的行家，高手，大師——肯定能幫我們搞定。”

    ……這話怕是葉負(fù)雪自己都不敢說。許艾朝旁邊一看，葉負(fù)雪背著手站著，笑意淺淡。

    不過小胡子剛才說的是……“搞定”？這兩個字讓許艾琢磨了一會兒，雖然覺得奇怪，但她一時也沒琢磨出哪里奇怪。

    招呼打完了，葉負(fù)雪開始查看工作室的情況。許艾跟著他繞著這屋子走了一圈，視線掃過那些電腦，人臺，層層疊疊的布料色卡，花里胡哨的雕塑擺件，以及像燈管一樣纖細(xì)，還在閃閃發(fā)光的天價音箱。葉負(fù)雪很少停留，走馬觀花，旁邊的設(shè)計師們也沒出聲，然而握著手機(jī)的手指可是沒有停過。

    看他們一個個運指如飛的樣子，許艾猜測，大概是正在自己的小群里瘋狂交流。

    葉負(fù)雪在一張桌子前微微頓了腳步。

    “……這是畫圖的桌子?！备诹硪贿叺男『咏榻B道。雖然桌上沒有畫稿，但確實擺了幾個筆筒，還有紙張?zhí)壮咧惖臇|西。

    葉負(fù)雪垂下手，抹了一把桌面，指尖細(xì)細(xì)一捻，什么也沒說，繼續(xù)走了。

    許艾湊過去一看，桌子干凈得很，她還以為有很多灰呢。

    葉負(fù)雪走到掛著相框的那兩面墻前了。相框里有些是海報，有些是明星們穿著高定禮服，與小胡子的合影——事到如今再看這些照片，上面的明星幾乎全都沉落了。

    這幾天里，許艾也在網(wǎng)上查了些資料：因為那個玄乎乎的都市傳說，“刀鋒彩”被稱為“紅毯狙擊手”，一槍一個準(zhǔn)。

    許艾本來是想笑的，但有點笑不起來。

    葉負(fù)雪在一個相框前站住了，背著手，也不說話，仿佛正凝神細(xì)看著相框里的東西。

    相框里是最初的起點，那位女星與她宿敵的同框紅毯照。

    那一屆奧斯卡，雖然她的呼聲很高，但其實并沒有拿到小金人。然而光是這張合照，就足以讓她在之后的幾天里風(fēng)頭無兩。

    宿敵身上的是不功不過的水鉆魚尾裙，雖然不算出眾，但勝在款式經(jīng)典雋永，對方的造型團(tuán)隊也花了大力氣來挑選配飾，突出“魚尾”的主題；然而在這一番打扮之下，衣服底下的人倒像是個會走路的人臺，在滿身鉆石的閃爍光芒中，原本姣好的面容卻顯得黯淡了。

    相比之下，線條簡約流暢，而整體風(fēng)格又熱烈張揚的露背長裙，讓人第一時間就把視線集中到穿著者的臉上。裙子的每一道褶皺，每一條走線都為了突出穿著者美好的身形，領(lǐng)口優(yōu)雅的弧度修飾了她的臉型，瑩瑩一粒珍珠強(qiáng)調(diào)了她精致的鎖骨；背后大面積裸/露的空間露出她嬌巧的肩胛骨，恰到好處的流蘇懸掛在側(cè)，看上去就像一對收攏的翅膀。

    這身造型沒有確定的主題，主題就是“美”——被這襲長裙包裹著的，嬌艷性感又充滿力量的軀體，就是“美”的核心；在紅毯之上，聚光燈之下，她仿佛是得到美神金蘋果的仙子。

    當(dāng)時許多時尚雜志紛紛給出評價：換了別人，說不定還撐不起這套衣服。

    因為這是完完全全只為她而做的禮服，設(shè)計師把她的個人魅力竭盡全力地放大。并不是她因這身衣裙而美，而是穿在她的身上，這堆布料才有了奪目的魅力。

    但現(xiàn)在得到美神金蘋果的女人已經(jīng)隕落了。

    “這衣服是誰做的？”許艾問。雖然是工作室，但總有具體的設(shè)計師吧。

    “我啊，”小胡子說，“工作室的出道作品，當(dāng)然得親自cao刀?！?/br>
    許艾轉(zhuǎn)過頭，看看他渾身“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鏈子墜子牌子，“哦”了一聲，又轉(zhuǎn)回去了。

    倒不是看不起他，她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小胡子這種浮夸的人，還能做出這么簡約而有力的設(shè)計。而且那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