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說：“張總，越拖對你反而越?jīng)]什么好處，我能給你的好處，你只用考慮吞不吞得下?！?/br>
    大肚子張總，年過四十，笑起來臉上溝壑四起，眼睛瞇成一條細(xì)縫，“后生可畏，當(dāng)真后生可畏啊，早聽人說小陳總辦事有自己一套，今兒算給我開眼了?！?/br>
    “……”

    你來我往，商場上的虛與委蛇，倪迦聽著都膈應(yīng)，不過到此，她也算搞明白了。陳勁生要他的地皮，但這塊地皮如今十分搶手，大肚子不肯給他準(zhǔn)話。

    生活里哪兒來那么多神人，權(quán)利大過天，想要什么，勾勾手指一群人就前仆后繼，一個名字就能響當(dāng)當(dāng)？這江山從未跟誰姓過，要想坐得穩(wěn)，時刻都要狠，永遠(yuǎn)都要保持警惕。

    看陳勁生眉眼間積攢一片躁郁，但忍著沒發(fā)作，已是一大奇事。

    倪迦無心再聽他們聊什么，專心倒茶，輪到給大肚子倒，她還未倒好，他已經(jīng)伸手來接。

    一避一閃，杯子摔在地上。

    杯子碎成兩塊，所幸沒傷到人，但茶水灑了大肚子一腿，她自己也沒能幸免，身上濕了一塊。

    經(jīng)理急急忙忙趕過來問話時，倪迦很難說服自己，這個老東西不是故意的。

    但局面還是要挽回的，倪迦一邊道歉，一邊接過經(jīng)理拿來的毛巾，在他大腿間擦了兩下。

    大肚子沒有為難她，挺著腿讓她擦。

    一來二去，他臉上神色就有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了。

    經(jīng)理問：“張總，要么帶您去換件衣服吧?！?/br>
    大肚子那只肥厚的手摸上倪迦的腰肢，眼睛在她浸濕的群面和絲襪上，他說：“這位小姐也換一件吧?！?/br>
    話中意味，不敢多揣測。

    經(jīng)理只能再次求救似的看向倪迦。

    倪迦誰也沒看，只是淡淡笑，“行，我?guī)??！?/br>
    她起身，大肚子也起身，半條胳膊摟住她的腰，手企圖往那股翹圓游走。

    從開始到現(xiàn)在，倪迦沒看過陳勁生一眼。

    頂多被摸兩下，大肚子再給她點(diǎn)暗示，晚上若能如期而至，滿足了他，也算是發(fā)一筆橫財?shù)臋C(jī)會，可惜，她不是這兒的野模，也有本事讓自己全身而退。

    除了周彌山，倪迦并不習(xí)慣依附于另一個人，她沒奢求過這種場合陳勁生會出手救她，在座的人都有頭有臉，她不過是個陪玩的，看上，被帶走，很正常。

    只是今天，她心口悶了一口氣。

    她和大肚子進(jìn)了他的單人休息室，他進(jìn)門就摸了把倪迦的臉，然后把她往更衣室?guī)?，“來，我?guī)湍銚Q一件?！?/br>
    換你媽換。

    倪迦把他的手截住，撒嬌似的，“換什么呀，我的衣服又不在這兒?！?/br>
    “我讓助理給你拿？”大肚子握上她無骨似的手，明目張膽的搓揉。

    正預(yù)備再發(fā)展，門先被敲響了。

    更巧的是，來者是大肚子的助理，只不過神情緊張，還有點(diǎn)受驚。

    “張，張總?！?/br>
    大肚子面色如常的松開倪迦的手，轉(zhuǎn)身去問：“怎么了？”

    助理低聲說：“陳總走了……”

    大肚子吃了一驚：“走了？！”

    “對，就在剛剛?！?/br>
    助理沒敢說的是，陳勁生不但走了，還砸了個大廳里的花瓶。

    突然就這樣，沒人敢攔。

    大肚子瞬間沒了繼續(xù)的欲望，鐵青著臉對她擺手，“你先下去吧?！?/br>
    **

    今天的貴客之行，以陳勁生這一摔提早結(jié)束。

    送走幾尊大佛，保潔員在大廳收拾殘局，經(jīng)理一臉的欲哭無淚，“招誰惹誰了這是？陳總突然就發(fā)火，也沒個理由?！?/br>
    倪迦換下工作服，整理好遞給經(jīng)理，經(jīng)理接過，看她臉色尚好，說：“今天謝謝你了?！?/br>
    倪迦說沒事。

    經(jīng)理瞅著她那張臉和身段，又道：“要是你還愿意，可以來我們這里……”

    “不了，謝謝?！蹦咤裙麛嗷亟^。

    她今天一天，實(shí)在是跌宕起伏。

    日日這樣，她可消受不起。

    倪迦回到家，卸妝，洗澡，睡覺。

    這一覺又深又沉，倪迦被渴醒，已是夜里十二點(diǎn)半。

    家里沒開燈，黑糊糊的，有種時空停止不動的感覺。但窗外燈火流動著，愈發(fā)顯得室內(nèi)一片空寂。

    倪迦點(diǎn)了根煙，光腳去開窗，冰涼涼的風(fēng)撲面而來。

    她手機(jī)里有一條樊茵的微信，大概是和會所經(jīng)理聯(lián)系過，了解到今天發(fā)生了什么事，她一直在感謝她。

    倪迦回了個沒事，只一秒鐘，樊茵的電話就打過來。

    她愣了幾秒，接通，樊茵自己先笑了兩聲，“我都過糊涂了，沒看時間，國內(nèi)還沒睡吧？”

    倪迦說：“沒睡?！?/br>
    “行，等我回去請你吃飯，這次真的謝謝你了?！?/br>
    倪迦沒再說什么，簡單一通電話，草草收了尾。

    她剛掛斷，電話又響起。

    她當(dāng)樊茵有事忘記說，看也沒看就接通了，但一通，她就聽出來不對勁。

    “倪迦？”

    那邊是一道不怎么熟悉的男聲。

    但也不陌生。

    “宋彰?！蹦咤韧铝艘豢跓煟曇羝届o：“什么事？”

    “哇，你還記得我?！?/br>
    宋彰調(diào)侃人的那股子吊兒郎當(dāng)確實(shí)沒變過，大概骨子里就是這么個人，倪迦后來聽過太多挪揄與調(diào)笑，反倒最初的人聽起來最自然。

    她并不接話，對著黑夜抽煙。

    宋彰正經(jīng)起來，問：“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

    “美國。”

    “別鬧，我們都知道你回國了。”

    倪迦聽見，樂出聲，“我是明星唄?！?/br>
    宋彰嘖了一聲，道：“不跟你繞彎子了，你現(xiàn)在能過來一趟嗎？阿生喝多了?！?/br>
    倪迦抽煙的動作停住。

    “喝多了？”

    “對，喝多了，我第一次見他喝成這樣?！彼握每粗矍皭炛X袋拼命自己扯自己頭發(fā)的男人，覺得自己頭皮疼，“你過來勸勸吧，他不聽我們的?！?/br>
    電話那邊的倪迦嗓音還是淡淡的，“找他女朋友啊。”

    “女朋友個屁！他談給誰看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br>
    看著陳勁生又開始猛灌酒，宋彰急得想踢桌子，“你來不來？他再繼續(xù)喝咱們又得醫(yī)院見?！?/br>
    一個“又”字，扯出來的都是不好的回憶。

    半晌，倪迦才出聲：“知道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