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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有自知之明,出身于陸家這樣的官宦世家,日常所見,平日所學(xué),注定在治世之道,為官之學(xué)上,陸瑄遠(yuǎn)勝崔浩,真論起學(xué)問之精通,才學(xué)之過人,陸瑄自問不如崔浩。 只所謂陽春白雪,崔浩文章自然曲高和寡,反是陸瑄文章更能擊中幾位主考官的心扉。 再有崔浩體力不濟,前面還好,后面字跡卻是微有些凌亂…… 一直站在旁邊靜觀局勢發(fā)展的汪松禾還是第一次聽到學(xué)生這么恭恭敬敬的夸獎自己,開心之下,胡子都開始往上翹,只翹到一半,又覺得不對——好像自己才是先生吧!都怪這個小壞蛋,平日里從不肯說些好聽的讓自己開心片刻! 旁邊陪著眾官員走過來的裴云杉更是暗自心驚。當(dāng)初會點了陸瑄會元,最主要的原因可不正如陸瑄所言? 甚至裴云杉私心里,更欣賞的是崔浩筆下幽獨清遠(yuǎn)的意境…… 卻也明白,崔浩心胸博大,于學(xué)問一途前途不可限量,他日成就至少比肩乃祖崔老先生,成一方學(xué)問大家,官場上卻是有所欠缺…… 至于陸瑄,卻注定要在官場上大放異彩,助皇上擎起大正社稷江山。 看的不錯的話,這對表兄弟都必將以自己的方式大放異彩,名垂千古。 盧靖就是一怔。還以為會得到陸瑄羞辱,不想言語間卻是絲毫沒有看輕之意。 再看到溫文儒雅的崔浩,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后悔…… 陸瑄神情誠摯,續(xù)道: “昔日老師常說,江南物華天寶,地杰人靈,最是人才輩出,淮安盧家家風(fēng)醇厚,耕讀傳家,盧兄和諸位不過一時被有心人利用,何錯之有?” 盧靖越發(fā)愧疚難當(dāng),竟是長揖到地: “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盧某慚愧之至。君且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某必再至京師,定不會讓君失望!” 說著以手掩面,直接穿過人群,大踏步離開了。 崔浩自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王梓云和盧靖可不就是南方士子的主心骨?眼下卻是一個死一個徹底臣服,其他人自忖才學(xué)也好,名望也罷,尚且在王盧兩人之下,如今和陸瑄相比,真是拍馬尚且不及。更難得的是,陸瑄可不是一般寒門子弟,而是出身相府,之前無辜被眾人唾罵,卻是不獨沒有打擊報復(fù),還對南方舉子這般推崇,心胸之寬廣,委實讓人無言以對。 到了這會兒別說上前挑戰(zhàn),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才好。一個個面紅耳赤、紛紛站起,沖陸瑄一揖后跟著逃也似的離開。 一時場上除了取中的舉子外,之前被王梓云等人鼓動著鬧事的瞬間走了個干干凈凈。 周珉氣的咬牙。 年紀(jì)輕輕便巧舌如簧,朱雀橋陸家分明是一窩子小人!揚了名不說,還收買人心,當(dāng)真可惡之至。 和他并肩而行的周瑾卻是對陸瑄等人連道“恭喜”: “諸位俱皆一時才俊,他日為官,也必是大正良臣,皇上知道,定會龍顏大悅?!?/br> 今兒散了朝會,眾舉子已是通過各自的渠道打聽出來了之前發(fā)生的事,明白之前被太半人認(rèn)定成績不實,有舞弊之嫌時,就是這位睿王世子頂著巨大的壓力,給大家爭取了這樣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當(dāng)下紛紛道謝: “世子大恩,我等沒齒不忘?!?/br> “世子放心,我等定不會讓世子和皇上失望……” 周瑾忙一一攙起: “諸位客氣了,瑾不過奉皇命而為之,有圣明天子在,豈會任由用心險惡者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這話不可謂不嚴(yán)厲,從來高高在上被眾人追捧的周珉哪里受過這般奚落?一時氣怒交加,卻偏是無法反駁。臉色頓時鐵青。 陸明廉暗叫不妙。忙悄悄拉了拉周珉的衣襟。好歹讓周珉臉上現(xiàn)出絲笑意來。只那笑容太過僵硬,猛一看,真是和哭也差不了多少了。好容易強自按捺下心頭的憤怒之意,卻是無論如何不愿再呆下去,一拂袖子,轉(zhuǎn)身就走: “皇上那邊也懸心如意樓之事,瑾堂兄既是有話要說,弟先走一步。” 看周珉離開,胡慶豐跟著也想走,卻是被陸瑄攔住: “胡大人且慢。” 胡慶豐臉色沉了沉: “你還有事?” 和之前對著盧靖等人時的溫和不同,陸瑄卻是高高抬起下巴,態(tài)度不卑不亢之外,更有著傲然之意: “不敢。”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之前飽受詬病,怕是帝都百姓對瑄和眾同年有所誤解,聽聞之前大人在朝堂上言講,以為國為民為平生樂事,若然有錯,愿向我等致歉。只胡大人德高望重,便有不妥,小子并諸位同年也不敢心有怨言,如何敢讓胡大人道歉?不過是想請胡大人為我等正名罷了?!?/br> “或者胡大人還想讓小子再和人比試一場?” 外人瞧著,或者要贊一聲相府公子好氣度,可一字字一句句合在一起,聽著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這小子所言,分明就是和周瑾“用心險惡者顛倒黑白”一句遙相呼應(yīng),往自己頭上扣了個大大的屎盆子,偏是自己還沒有立場辯白。 鎮(zhèn)日里打雁,今兒個卻是讓雁啄了眼。 胡慶豐氣的呼呼只喘粗氣,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一個高大身影正大踏步逼近,定睛看去,卻是袁烈,正大踏步走來。 心里頓時一松—— 指使王梓云大鬧,雖是做足了萬全準(zhǔn)備,胡慶豐等人卻依舊預(yù)料到了最壞結(jié)局,就是陸瑄會不顧袁蘊寧死活,依舊對上王梓云。 那樣的話,胡黨雖是顏面無光,卻并不是沒有好處的—— 袁烈可是真稀罕他這個失而復(fù)得的女兒,一旦知道陸瑄竟為了功名利祿,放任袁蘊寧去死,不和陸家鬧崩才怪。 袁陸兩家一文一武,正可謂皇上的左膀右臂,兩方拼個你死我活的話,皇上好容易攢出來的一點氣勢勢必灰飛煙滅…… 是以不管王梓云鬧得這一場最后結(jié)果如何,于胡太后而言都是有利無弊。 這會兒瞧見袁烈過來,胡慶豐明白,怕是袁蘊寧的事已經(jīng)報過來了,能看到他們兩家大打出手,也算是為今日之事先討回些利息。 袁烈果然來的極快,并如胡慶豐所料,直接就來至陸瑄身前,然后伸出雙手,用力朝陸瑄的雙肩拍了下去: “好小子,不愧是我袁烈看上的女婿!” 不對吧?胡慶豐登時有些莫名其妙,心說袁烈是不是心疼的傻了?這會兒不該是喝陸瑄翻臉,讓他償命嗎? 正自一頭霧水,袁烈已是轉(zhuǎn)過頭來,胡慶豐直覺不妙,想要往后退,卻還沒動作,就被袁烈劈手揪住胸前衣襟,然后直接一用力,就把人雞崽似的提了起來: “姓胡的,敢讓你閨女截殺我閨女,我今兒個和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