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養(yǎng)牛羊豬的柵欄，而按她小時候在奶奶家看見的，這些地方的角落里八成都會有個缺口，方便把泡滿了糞便的天然肥料拉出去。

    章歆冉轉(zhuǎn)了幾圈，最后停在那堆惡臭熏天的稻草面前。

    憋著氣把那些惡心的稻草搬開大半，果然就看見了一個方形的小口，口子開得不大，但足夠她從那里鉆出去。

    外面的天色看起來才四五點，還剩著點日光，正是那些人回家吃晚飯的時候。

    章歆冉試了下那個洞，橫在對角線上正好她的肩膀也能溜出去，外面還能看見不遠(yuǎn)處的幾戶人家，屋頂上有升起的炊煙，還有雞鳴狗叫。

    她小心翼翼地卡在洞口看了幾眼，卻不敢就這么爬出去。

    她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到過一個自稱是被拐賣到孤僻的山村里的姑娘發(fā)的帖子，她說在被解救出來之前，她曾經(jīng)試著逃過很多遍，但一是山路不熟，交通不便，很難跑出大山，二是村里的大多是團體作案，只要遇見逃跑的，就會直接抓回去。

    這時候正是飯點，萬一出去撞上回家吃飯的人，她被抓回來的待遇肯定沒有這一次的好，到時候就真的要被賣掉當(dāng)別人的兒媳婦了。

    章歆冉縮回來，把那個洞堵上一部分，借著從縫隙中透進來的光，等著天一點點地黑下來。

    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么長過。

    長到她把能想的人都想了一萬遍，那從縫隙里透進來的光才終于消失，周圍灰蒙蒙的一片。

    她轉(zhuǎn)身，就要伸手去搬開那堆稻草。

    而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

    章歆冉整個人都僵住，手腳剎那間變得冰涼，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來的人不止一個。

    “……你放心，里面那女的傻得很，力氣又小，保證跑不了……”

    就在那個熟悉的聲音越來越接近時，門外的鎖被打開，老舊的門在被推開時發(fā)出了“吱啞”的**聲，重疊的腳步停留在門口。

    冬天的天黑得快，借著外面昏暗的天色，門口站著的人只能看見更暗的角落里蜷縮著個人，還在安靜地昏睡著。

    “里面又臟又臭的，就別進去了……我就說這個傻。之前跑了的那個，被抓到以后一直拳打腳踢的。這個眼睜睜地看著我拿毛巾要捂她的臉，只會瞪著眼睛踢腿，那力氣也就比貓大點，估計膽子都已經(jīng)嚇破了……”

    在那個男人喋喋不休地說著話走遠(yuǎn)的時候，章歆冉已經(jīng)跑到了最近的一座山上，扶著一棵樹大口大口地喘氣。

    剛才聽見腳步聲在接近，她靈機一動就脫了大衣往里面塞稻草，把鼓囊囊的衣服往最暗的角落里一扔，趁著那些人都在門口開鎖，鉆出那個洞就朝著反方向狂奔。

    她怕那些人是來把她帶走的。

    扶著樹喘勻了氣，下面沒有什么大動靜，顯然那些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逃走。

    章歆冉一屁股就坐倒在了地上。

    后怕幾乎是在這個時候才涌上來，她靠在大樹的陰影里，在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把自己蜷成一個球。

    幾個月以前，她還以為最可怕的事情是別人都找到了工作而她并沒有，甚至還想象了以后同學(xué)聚會時會發(fā)生的一幕幕，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找工作，怎么應(yīng)付周圍或善心或惡意的關(guān)心。

    而現(xiàn)在，她坐在一個不知名的山上，外面有一個村子的人等著天亮了來抓她。

    她不會判斷方向，不知道該往哪里逃跑，體力又弱還餓著肚子，連唯一那個聽得懂方言的金手指，在現(xiàn)在好像也沒有什么用。

    她總不能過去逮著人問路吧？

    章歆冉?jīng)]想到自己現(xiàn)在還有心情吐槽。

    她豎了三根手指，很小聲地和自己說話，“在這里坐三分鐘，然后就朝著一個方向走，能走多遠(yuǎn)就走多遠(yuǎn)?！?/br>
    頓了頓，她用另一只手在那三根手指上拍了拍，自己安慰自己，“總是要有點逃跑的舉動的，萬一就得救了呢？”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了身后有腳步在靠近，踩中了枯葉發(fā)出的破碎聲簡直讓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她下意識就要躲。

    而來人的動作比她更快，一下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是個很好聽的男人的聲音，說著字正腔圓地普通話。

    “別喊，我們也是剛逃出來的?！?/br>
    章歆冉立即點頭如搗蒜，在身后的男人放開手的瞬間，身體一彎，把自己蜷成一個球就要往山坡下滾，借勢就要逃跑。

    就算后面那個真是之前逃出去的人，她還是需要說話的空間的。

    她實在受夠了動不動就被人制住的感覺，沒有點安全感。

    然而來人顯然很了解她的路數(shù)，在她彎腰抱頭的瞬間，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章小胖，是我，倪三心?！?/br>
    章歆冉渾身一怔，抬頭就看見了蹲在她面前的倪筱蕊。

    她也很狼狽，扎成一束的長發(fā)上還帶著枯草，臉上又是泥又是血的，穿著一身明顯不合身的衣服，又是平時絕對看不上眼的鄉(xiāng)土風(fēng)。

    章歆冉有點鼻酸，感覺就像敵占區(qū)的老百姓看到了八路軍。

    然后她抬起手，聲音里還帶了點哭腔，“你說，你到底為什么要給我打那個電話？給我打電話就算了，你居然還只說了個暗號，連點關(guān)鍵信息都沒有，讓我就像個白癡一樣，傻不拉幾地就被拐賣到了村里，八千塊錢就被賣了?！?/br>
    她憤憤地拍著枯草，壓著聲音咆哮，“你簡直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倪筱蕊差點就跟著她一起走了瓊瑤路線，完全是之前殘留的習(xí)慣作祟。

    她眨了眨眼，把眼睛里亮晶晶的液體眨掉，然后就看著章歆冉，反駁了她的控訴。

    “我沒有給你打過電話?！?/br>
    倪筱蕊指了下她身后，從她們倆會師后就靠著樹，叼著個草根耍帥沉默的男人，“嚴(yán)格來說，他才是那個給你打電話，害你傻不拉幾地被抓到這里來的人。”

    第四十三章

    手術(shù)做了四個多小時，出來時已經(jīng)快下午兩點了，幾個醫(yī)生護士都餓得有些頭暈?zāi)垦５?，商量著等會去哪個餐館好好搓一頓。

    方振堯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到儲物柜前開了柜門，拿著手機查看有沒有收到短信。

    旁邊的幾個醫(yī)生相對著看了眼，紛紛覺著這一幕很有紀(jì)念意義。

    “以前方醫(yī)生哪里想得到出了手術(shù)室要找手機，忙著洗手換衣服都來不及，這下有了女朋友，那感覺就真的不同了?！?/br>
    “可不是，上次我看方醫(yī)生在走廊里對我笑了，正納悶?zāi)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