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大嬸再好好想想？等到明天再做決定也不遲……”

    老支書和民兵連長拿眼瞅著柳滿秋，希望他也主動表個態(tài)。

    可柳滿秋楞是裝著沒看見。

    他低著頭，一聲不吭。

    這幾個人里面，最郁悶的就數(shù)他了。

    關(guān)于明亮的身世，秀芝瞞了他快十五年了。

    如果不是縣里找過來，怕是要被她瞞一輩子？

    平日里，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秀芝說了算，他是一點地位也沒有。

    他也讓著她，覺得她能干肯吃苦，主意拿得比他穩(wěn)，在外面從不吃虧，厲害著呢。

    可唯有這事，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可當(dāng)著外人，也不好抱怨。

    只好一聲不吭，讓她自己覺悟。

    可秀芝倒好，絲毫不覺得有啥？

    還大喇喇地把明亮放走了？

    這養(yǎng)了十多年的娃娃，該成材了，就這么白白地放走了？

    正在郁悶，就覺得有人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一抬頭，見秀芝正瞪著他，眼睛卻紅紅的。

    他心一軟，就沖著李部長他們，甕聲甕氣地說道：“李部長，肖同志，還有老支書，江隊長，我聽明亮他娘的，她咋說，我就咋辦，我這邊沒啥意見……”

    “爹……”柳明亮正傷感著，一聽這話忍不住就想笑。

    可當(dāng)著外人，又哭又笑的，成何體統(tǒng)？

    ☆、第7章   謀福利

    *

    柳明亮心知爹的性子。

    他是嘴軟，心也軟，甚至還有點怕娘。

    可娘總跟爹說，有外人時要對她硬氣一點，回家后咋都好說。

    可爹呢，卻總是忘了。

    結(jié)果，村里人都知道他怕老婆，有啥事就直接找娘說。

    而娘呢，卻不想讓外人覺得丈夫不當(dāng)家，總想著給他一個立威的機(jī)會。

    可這些年下來，這威勢始終未能立起來。

    娘的潑辣名聲卻是愈傳愈烈。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剛才，爹的回應(yīng)不就印證了這一點？

    若傳出去，指不定會傳成啥樣子呢？

    李秀芝見丈夫發(fā)了話。

    就沖著肖建民說道：“肖同志，你把明亮帶走吧，以后照顧好他就成……”

    “大叔，嬸子，你們就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弟弟的……”肖建民鄭重地點了點頭。

    見此情景，老支書和江隊長不禁松了口氣。

    李部長也伸出手來，和柳滿秋、李秀芝重重地握了握。

    還誠懇地說道：“兩位老鄉(xiāng)，我代表組織上感謝你們！另外，老鄉(xiāng)家里如果有什么困難都可以提出來，只要咱能解決的，一定會想辦法幫著解決……”

    聽到這話，李秀芝反應(yīng)很快。

    心說，這是要給他家照顧？

    她剛想開口，衣襟就被人扯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丈夫在攔著，不想讓她張口。

    她頓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

    現(xiàn)在開口提要求，不是給明亮臉上抹黑嗎？

    于是，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可柳明亮卻不這么看。

    爹娘把他養(yǎng)這么大，可不容易。

    娘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是為解放事業(yè)做了貢獻(xiàn)的。即然是這樣，就要為家里謀點福利。

    他心念一轉(zhuǎn)，便有了主意。

    他望著李部長，一臉認(rèn)真地說道：“李部長，您看我爹和我娘年紀(jì)也不小了，身體也不大好?，F(xiàn)在，我大哥參軍入伍駐守在邊防，我二哥在念高中，家里就指望著我和我姐呢！我這一走，我姐肩上的擔(dān)子可就太重了……”

    他訴了半天苦，最后話鋒一轉(zhuǎn)。

    向縣里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他想讓武裝部出面，給他家安排兩個招工指標(biāo)。

    一個給明蘭姐，一個留著備用。

    他二哥今年考學(xué)，考得上固然很好。若考不上，就憑著這個指標(biāo)去縣城里上班。

    沒準(zhǔn)，借著這個機(jī)會還能“農(nóng)轉(zhuǎn)非”，吃上商品糧呢。

    若是那樣，家里的景況會有所好轉(zhuǎn)。

    生活上也沒那么窘迫了。

    老支書和江隊長一聽，皺了皺眉頭。

    可柳明亮開了口，他們卻不便說什么。

    況且，這個要求別說是隊里，就是公社里也解決不了。

    也就縣里才有這種招工指標(biāo)吧？

    李部長聽了，考慮了片刻。

    說回去研究研究再說。

    柳明亮不放心，就跟大哥說：“哥，這個事您跟縣里提一下吧？說起來，我爹和我娘可是立了功的，理應(yīng)照顧一下……”

    肖建民本就心存感激。

    見弟弟代柳大叔一家提了要求，自然會認(rèn)真對待。

    他沖著柳大叔和柳嬸子，笑著說道：“大叔，嬸子，這事我一回去就跟縣里提提，我記得政策上有這么一條，對立功人員是有獎勵的……”

    “唔，那就讓肖同志和李部長費心了……”

    李秀芝趕緊接了一句。

    沒了兒子，她心里正難受著呢。

    見兒子向著家里，才好受了一點。

    再說，她一向不肯吃虧，可不想把上面給的照顧“謙虛”掉了。

    柳滿秋聽了，木楞著臉。

    可在心里直夸兒子聰明。

    雖然不是親生的，可養(yǎng)了十多年，早養(yǎng)出感情來了。

    兒子走了，固然難受。

    可這都是為了兒子的將來考慮，即便再難受也得忍著。

    瞧瞧，兒子還是想著家里的。

    日后出息了，定不會忘了家人吧？

    這事初步定了下來。

    肖建民跟弟弟說：“小暉，哥回去就去縣公安局辦理戶籍遷移手續(xù)，你的關(guān)系隨著人走，到了京城就能落戶，一點也不耽誤上學(xué)……”

    柳明亮點了點頭。

    以后，他就是城里人了。

    放在以往，這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早幾年定了戶籍之后，國家就出臺了政策。自那以后，農(nóng)家孩子想“農(nóng)轉(zhuǎn)非”只有三個途徑：一個是考學(xué)、一個是參軍提干、還有一個就是招工進(jìn)城。

    這三樣，沒有一樣是容易的。

    可現(xiàn)在，眨眼之間大哥就能給他辦好？

    看來，有一個當(dāng)“大官”的父親可真好啊。

    對那個陌生的父親，他第一次涌出了一分感激之情。

    雖然，對他來說，那人和他除了血緣關(guān)系之外，陌生之極。

    可他還是想謝謝他。

    因為他，他才能幫到家里。

    也能給爹娘減輕一點生活負(fù)擔(dān)。

    李部長說：“老鄉(xiāng)，肖同志這邊時間很緊，準(zhǔn)備明天中午過來，接了明亮就去省城趕火車，你們這邊得提前做個準(zhǔn)備……”

    柳滿秋和李秀芝點頭應(yīng)著。

    心里說不出是啥滋味？

    感覺暈暈乎乎的，就像在做夢。

    可兒子就要走了，以后可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