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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靖到晟,他花了大半生的時間在沙場拼殺,最后也不過是得個守城的北軍校尉。只靠血rou軍功是沒有用的,權(quán)力,他必須擁有權(quán)力—— 他心里到底轉(zhuǎn)著什么心思?他只是想要再進一步,更進一步……所以他留著柳岑,用敵人來要挾皇帝,不斷給自己加碼……可是到了最后,他到底想要什么? 權(quán)力的頂端,也無非就是那個御座了吧? ——啊,是了。 糾結(jié)再多也是無用的,因為這條路從來都沒有分岔口。 打從當初在北闕上刺出那一劍時,他其實就已經(jīng)想清楚了啊—— 若不要那個御座,他這么拼命豈不是給別人做了嫁衣?!何況他早已被這個皇帝給算計了不是嗎?! 他抬起手,三百親兵長劍出鞘。 殿中幾個文官抱頭鼠竄,武將則都聚攏在顧拾周圍,顧拾身后的侍衛(wèi)們也都嘩然拔出了劍,嚴陣以待。 “柳岑將入河內(nèi)之際,你卻來與朕鬧兵變?”顧拾怒極反笑,“鐘嶙,原來你的見識也不過如此而已!” 鐘嶙面色不改,高高抬起的手猛地斬落下來。 *** “皇后?皇后!” 阮寄勉強睜開雙眼,朦朧的視閾里幾張焦急的面孔,與她靠得最近的是御醫(yī)程鈺,彼冷靜地道:“殿下,你堅持住,切不可再昏過去?!?/br> 阮寄尚沒有聽懂,茫然地轉(zhuǎn)過臉去看他身后的宮婢。宮婢忙道:“殿下,皇子就要出世了!殿下您忍著一些,聽御醫(yī)的話,我們已讓人去稟報陛下了!” 皇子? 仿佛在腦中的一記重擊,她在混沌中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而后才反應(yīng)過來那劇烈的、一陣一陣拉扯著心脈的疼痛,原來還在持續(xù)。她頹然地倒回枕上,慢慢地點了點頭,道:“程伯父……” 程鈺道:“我在?!?/br> “不要去叫陛下。”她虛弱地道,“不要讓陛下……分心……” “哎呀來不及啦!”那宮婢卻插了話,急得都要哭了,“陛下慣常是最疼皇后的,不告訴他的話,豈不是更讓他掛心么?” 不……可是,萬一他有他的打算……我豈不是……要給他拖后腿? 阮寄還想說的,卻怎么也說不出了,一陣突然襲來的劇痛令她咬住了牙—— 程鈺出去,又幾個穩(wěn)婆進來,人影交錯,話語喧喧,她光是讓自己不要痛昏過去便費盡了力氣,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 南宮,卻非殿。 從外面看去,只見守備森嚴,日光耀映著刀光,怎么也看不出來殿內(nèi)正在發(fā)生一場廝殺。 鐘嶙的三百親兵與顧拾的一百羽林衛(wèi)短兵相接,在這不大的房櫳間殺得滿地血泊。關(guān)瀧和顧滿左右護衛(wèi)著顧拾往外逃,鐘嶙卻自己執(zhí)劍追了上來。 “陛下!”張迎站在門外大聲喊,小小的個頭逆著光,身后是戰(zhàn)成兩方的甲士,“陛下,奴婢帶羽林營來救駕了!” 鐘嶙的腳步頓了一下。羽林營?他如何會提前抽調(diào)了整個羽林營? 他難道未卜先知—— 心下微微發(fā)涼,殿內(nèi)陷于混戰(zhàn),殿外埋伏的兵力此刻也正被張迎帶來的羽林營牽制住,再這樣打下去未免夜長夢多,他必要想個法子才好—— “陛下!” 突然間,血腥氣彌漫的戰(zhàn)局中混進了女人的哭喊。 顧拾終于搶奔出了殿門,正立在高高的臺階之上,身前站著幾個刀尖沾血的護衛(wèi)。他轉(zhuǎn)過頭去,見那無數(shù)級臺階底下,一個瘦弱的宮婢哭得全身脫力癱坐在地,鐘嶙的人正將兩把長劍橫在她的脖頸。 那是……顧拾皺起了眉。那似乎是阿寄殿里的人。 鐘嶙見了,心下一舒,臉上不由得浮起了笑意。 還是趕上了嘛。 長日將盡,云影微微,冷肅的宮殿前,砍殺聲漸漸地消歇了。 眾兵士分列兩邊,而顧拾與鐘嶙則在階上對面而立,長風拂過他們的衣擺獵獵作響。 顧拾微微瞇起了眼睛,“鐘將軍,朕本不想這樣對你,是你當先出手的?!?/br> 鐘嶙冷笑一聲,“有何差別?” 顧拾垂下了眼眸,輕輕一笑,“確實無大差別。只是朕方才同令兄說的話,句句發(fā)自肺腑?!?/br> “那你的肺腑也太不值錢?!辩娽纂S口道,“這世上謊話最多的便是皇帝,你道我還會相信?” “即或不信,又何必鋌而走險?”顧拾笑道,“當年鄭嵩可忍了三年,到他逼朕禪讓之際,朝中無一人有異議,那樣才是最穩(wěn)的招數(shù)。而眼下你突襲宮禁,時機稍縱即逝,一不小心,可就遺恨千古了。” “你以為我只是突襲了卻非殿?”鐘嶙盯著他的笑容,自己亦陰沉地笑起來。 陰云在空中緩緩移動,直至遮蔽了夕光,將顧拾的容色變得晦暗難明。 “陛下!”就在這時,臺階底下的宮婢瑟瑟發(fā)抖地尖叫起來,“皇后——我是來向您稟報——” “她是來向你稟報,皇后臨盆的消息?!辩娽邹D(zhuǎn)過頭使了個眼色,押住那宮婢的士兵長劍落下,徑自割破了她的喉嚨,鮮血噴濺上天,“有些吵?!?/br> 顧拾不再笑了。 他望向鐘嶙身后的兵士。殿內(nèi)三百,殿外卻不比殿內(nèi)更多,約計也是三百,而鐘嶙的親衛(wèi)隊伍,他記得應(yīng)是千人…… 怪不得,宮中禁衛(wèi)上萬,而鐘嶙竟敢?guī)е鴶?shù)百人就來逼宮…… 他早已盤算好了…… “章德殿已被我包圍住了——你說我鋌而走險?我從不鋌而走險?!辩娽咨斐隽宋甯种?,“光是一個章德殿,我就用了五千人?!?/br> 顧拾冷冷地道:“你將軍隊也帶進來了。” “有必要的時候,天下人皆是軍隊?!辩娽滋裘?。 顧拾袖中的拳頭握緊了又松開,他閉了閉眼,道:“你想要什么?” “陛下!”在他身前拔劍相阻的關(guān)瀧急道,“陛下,當心他詐我們!” 顧拾轉(zhuǎn)過頭,沿著那如小溪般汩汩流下白石階的鮮血,望向下方停了戰(zhàn)斗但仍嚴陣以待的兵士們。更遠的地方是南宮的三重宮門,宮門外是熙熙攘攘的、和平自在的雒陽城。 可和平自在總是轉(zhuǎn)瞬即逝。 他總以為鐘嶙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是以雖然有所防備,但始終沒有當先發(fā)難。何況自柳岑渡江,局面便再難控制,他即使手握北地大軍、背靠鮮卑支援,若沒了鐘嶙在前線抵抗,也是無力回天…… 柳岑渡江令他不得不立刻修改謀劃,他以為鐘嶙也當知道輕重緩急,可是鐘嶙卻顯然是恨他的。 是他錯了。是他一念之仁,錯了全盤。 他想要匡救天下,卻反而害了阿寄。 “陛下。”顧滿道,“宮中禁衛(wèi)萬余,為章德殿解圍亦不成問題。” 顧拾低聲道:“你聽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