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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想卻紅顏命薄, 一病不起,叫人惋惜。 第十四日, 司禮太監(jiān)與安樂侯同時駕臨江府,帶來皇帝圣旨,江家漱華堂上宣旨。 皇帝賜婚安樂侯與江善芷。 “安樂侯左一江叩謝皇上恩典?!弊笠唤诘厣瞎虻霉P直, 雙手高舉過頭, 接下圣旨。 “臣江作天叩謝皇上恩典。”江作天跪在他旁邊,與左一江一起顫抖著接下圣旨。 江家長房迎旨之人皆舉袖暗暗抹眼,陸氏更是眼眶通紅。 江善芷暈闕不醒, 藥石無醫(yī),原來求親的人踏破門坎,如今已門庭冷落, 唯有左一江日日來看她。京中皆道江善芷活不過十七歲,夭折的未婚女子死后不入祖墳,只能葬在姑女墳,一代才女落得伶仃孤墳,倒讓人唏噓。這話傳到左一江耳中,左一江隔日就進宮求旨,聽說在皇帝跟前跪了一個時辰,才將這賜婚的圣旨求下來。 生則同衾,死便同槨。 事已至此,江作天還有何不明白的。女兒病重至此,安樂侯竟還是鐵了心要娶她,這份癡情叫世人感慨。 “江大人,我已經將我的庚帖、聘書、納禮全部帶來,若是沒有問題,我們便盡快過大禮,請期籌婚。她就算不醒,我也不會委屈了她?!弊笠唤油晔ブ颊酒?,面色如常道。 “侯爺,這些事就交給下官吧,定會cao辦妥當。您對小女一片心意,下官銘感在心。從前對侯爺有所誤解,下官慚愧。”江作天向他抱拳長揖。 左一江忙托起他:“大人客氣,今后便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是阿芷的父親,便是本侯的父親?!?/br> 他說著笑起,仍是從前無拘無束的模樣。 …… 天色已暗,宮中燭火敞亮,夏風不見蹤影,一片煩悶。東宮的空庭里響過凌厲劍音,一道勁削的人影在庭間揮劍而起,每一招每一式都用盡全力,似在發(fā)泄般。 劍光寒如月魄,在夜色里電光般閃過,霍翎不遺余力地出劍,直至脫力。 “嘩”的一聲,庭外老樹的枝桿被劍氣削下一大段,他撐劍而立,氣喘吁吁,雙手顫抖,英挺的臉龐上汗如雨下。 江善芷沒醒,姜桑梓自然也暈著。 這次不知為何,易魂時兩人痛苦加劇,連昏迷的時間也長出數(shù)倍,像沒有盡頭似的。 不安,隨著一天天增加的時間而慢慢擴大。 然而他無計可施。 把劍扔給春申,霍翎隨手抓起長巾拭汗,一邊腳步匆匆去了寢殿。 寢殿四角都有燭臺,燭火明亮,照著床上姜桑梓平靜的容顏像睡著似的。 “姜姜,父皇已經賜婚一江和阿芷,你不用再cao心他們的婚事?!?/br> 他斜倚床頭,與她閑話,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將枕畔的發(fā)勾起。 “蒼羌使團已經歸國,一江始終沒有同意跟他們回去,不過我覺得蒼羌人不會這么容易放棄。先前一江在南華山遇襲,應是蒼羌卑犁族下的手,蒼羌恐有大亂?!?/br> 他說著,指尖戳戳她腰肢,那么怕癢的一個人,此時毫無反應。 “快醒醒,你還要去參加阿芷的婚禮,另外父皇已派我出使蒼羌,你這樣叫我怎么放心離京?還是醒了我?guī)阃グ伞!?/br> 姜桑梓仍閉著眼,也不知聽沒聽進他的話。 他想她了。 …… 姜桑梓和江善芷在同一個地方。 黑漆漆的不見天光的蒼穹,蒼穹間只有數(shù)十盞蓮燈為星,指引著歸路。 “阿芷,你怕嗎?”姜桑梓牽起江善芷的手,跟著蓮燈往前飄著。 “不怕?!苯栖茡u搖頭,“有姜jiejie在?!?/br> 姜桑梓笑了:“那咱們走快些,我好像聽到霍翎在叫我?!?/br> “嗯?!苯栖埔蚕胱笠唤?。 蒼穹渺渺,蓮燈一盞一盞輪換,前路漸明,路有分岔,外邊隱隱約約顯出兩個人,一為左一江,一為霍翎。姜桑梓大喜,松開江善芷的手:“阿芷,一人一邊,走吧?!?/br> 江善芷用力點頭,與姜桑梓同時朝霧似的盡頭沖去。 掛心之人的容顏越來越近,似乎觸手可及,可突然之間憑空聳起尊漆黑巨佛,佛身有千面,悲苦喜樂,人間眾生相。 姜桑梓與江善芷生生被攔在出口之內。 巨佛閉著眸,表情痛苦,伸手將兩人魂魄握住,交換了位置。 …… “不要?!?/br> 驚叫一聲,姜桑梓從床上猛地坐起。 那夢委實可怕,虛虛實實分不清楚,只消想想便讓她毛骨怵然。 “啊——” 還未等她從夢境的虛實里脫離,旁邊忽然傳來“砰”地一聲,有人尖叫著沖出屋去。姜桑梓轉頭望去,竟是下人失手砸了端在手上的托盤。她莫名非常,抬起手,一陣酸澀僵硬從身體上浮起。 疼。 像久未上油的械具,關節(jié)卡頓,肌rou發(fā)酸。 她這是昏迷了多久?才會讓身體變成這樣? 如是想著,她忽然瞧見自己身上一襲紅衣似火,額前流蘇珠翠過眼,竟是嫁衣? 驚愕之下她再顧不上身體的僵硬酸疼,跌跌撞撞下床,找到了銅鏡,上前一望。 胭脂染頰,花色點唇,額間花鈿如梅,長發(fā)盡綰,髻間束著赤金寶冠,華麗無雙,冠上垂落飛鳳銜玉珠,晃過她的臉頰,將這張清麗的臉龐襯出十分嬌艷。 身上是襲正紅嫁衣,百子石榴紋的上襖,十六幅的馬面裙,裙上百蝠獻喜的刺金圖案,鮮艷而喜慶。 姜桑梓的魂,江善芷的身。 身上服冠是郡主才有的服制,她們昏迷期間都出了何事?怎么眼睛一睜她就嫁人了?姜桑梓滿腦袋漿糊,正懵著,門被人用力推開,一人沖入屋中。 “阿芷。” 姜桑梓轉頭,門外進來的是身著大紅喜服的左一江。 長身玉立,華貴無雙。 “我……侯爺,是我?!苯h骺吹剿偹闼煽跉?。 阿芷不是嫁給別人,就好辦了。 左一江眼中喜色漸去,慢慢冷靜下來。 姜桑梓回來了,江善芷肯定也回來了,雖然仍舊是易了魂,也比昏闕不醒的好。 …… “姜桑梓”未醒,霍翎無心他事,每夜都回東宮,不是練劍就是習字,或處理公務。 今夜左一江大婚,他也只遣人送去大禮,人還是回到東宮,捧了壇酒邊飲邊練劍。劍招才走出一半,春申就帶著月蓉匆匆跑來。 “殿下,太子妃醒了。” “砰?!本茐涞?,砸得稀爛。 霍翎汗也顧不上拭,衣裳也不換就沖去寢殿。 幔帳之下“姜桑梓”呆呆坐著,目光茫然,直至聽到他奔來的腳步聲。 “殿下。” 一句話,便將所有喜悅凝固。 只是不管怎樣,她們都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