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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傳來喚聲。 “在看什么?”左一江帶著兩個宮人匆匆而來,看到她發(fā)呆的樣子便笑了。 “看月亮嘍?!苯栖妻D頭,眼睛一亮。 他已換過衣裳,身上是套紅衫袍,腰間玉束帶,頭戴小束冠,長發(fā)整齊綰起,一張臉于月色之下干凈明朗,英挺十分。 不得不說,他極適合這樣的打扮。 江善芷怔怔看他,覺得他好看極了。 “你喜歡月亮?”他問她。 她點點頭,一直看他。 “江jiejie,你為難我了。”他看了眼池子,面露難色。 “我喜歡月亮,怎么就為難你了?”江善芷莫名非常。 他故作為難道:“jiejie喜歡的東西,我拼了命也要給你尋回,可你如今喜歡月亮,我在愁我要怎樣才能把月亮摘給你。” 江善芷“撲哧”笑出聲:“你這嘴抹了蜜么?” 左一江看她眼里愁緒與擔憂被自己逗得淡了些,又道:“抹了,你要嘗嗎?” “去?!苯栖菩邜?,捶了他肩頭一下。 “別生氣,看你愁眉苦臉的,跟你鬧著玩呢。你別擔心,殿下的行蹤我們抓緊在找了,已經派人去尋鳳夷族的其他人,看能否探得其在天羅蹤跡。”左一江揉揉肩,覺著癢。 “嗯?!彼c點頭,其他事都蒼羌國事,她也不便多問,便改口道,“你們一直商議至今?你用了飯沒?” “用過了,和那班大臣。無趣死了?!弊笠唤p手放到腦后,身子松泛下來,“他們還聚在崇華殿等探子消息,我過來看看你,晚些時候還要過去?!?/br> 一國儲君,可不好當。 他不熟蒼羌政局,不知蒼羌國事,雖是儲君,在崇華殿上也沒他說話的份,大多時候都是長寧在說話,偶爾才問他,遇到重要之處,她會向他細細解釋,大有教導之意。 他這母親,確實非比尋常。 “皇后娘娘呢?”江善芷又問。 “去看扶瀾帝了?!彼?。 “什么扶瀾帝?那是你父王與母后。”江善芷糾正他。她也知一時間要他接受父母有些困難,但他如今身份不同,在她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到外頭也這么稱呼帝后,是要叫人詬病的。 “父王母后?你真信他們在早朝說的話?”左一江半嘲道。 早朝時發(fā)生的事,左一江下朝時已經都說給她聽了。 “難道還會有假?”江善芷瞪大眼。 “不那么說,我如何名正言順地成為儲君?如何堵住悠悠眾口?”左一江收起笑,什么亞父,什么質子,根本沒有的事。當年大安與蒼羌合作,一則為了牽制薩烏,二則蒼羌許了數不盡的好處給大安,再加上長寧出力,這才有了兩國十幾年的友好邦交。 “可……他們是你父母總不會有假吧?否則扶瀾帝為何執(zhí)意要立你為儲,甚至不惜與一眾大群對立?”江善芷想不通。 左一江也不明白,只能揉揉她的頭,道:“別想了,這些事想破頭我們也不會有答案。你要是不累,我?guī)闳ネ忸^走走,散散心?!?/br> “不累?!苯栖埔饕餍ζ?。 …… 銅漏滴滴,流走歲月,泰安殿里燭臺蠟淚層層疊下,偌大的寢殿籠在燭色里,昏昏催人眠。 “什么時辰了?”扶瀾倚在床頭坐著,昏睡了一下午,他頭有些沉,胸口疼楚雖減,卻還是發(fā)悶。 “戌時?!遍L寧坐在床沿,一邊接過宮人端來的藥,一邊開口,“你該服藥了?!?/br> 扶瀾望向她。青幔之下,她低垂的面容很平靜,手里拈著銀勺攪著漆黑的藥湯,叫他想起十四年前,他帶兵攻打卑犁族時不慎受傷,手臂中了毒箭,她也是這樣守在他床頭,給他喂藥,眼睛還泛著紅,明明擔心至極卻始終不肯哭。 如今,他病入膏肓,馬上要死了,她卻已無動于衷,若不是為了易魂的事,恐怕她不會出現(xiàn)在自己床頭。 “謝謝?!狈鰹懙乐x,卻沒接她遞來的藥碗。 長寧只好將手收回,舀起藥喂到他唇邊,他這才張口,臉上有些笑意。 一碗藥不多時便喂盡,宮人絞來帕子,她又親自為他凈面,擦拭脖頸。他瘦了許多,燭火打出他臉頰凹下的陰影,眼下的黑青也十分明顯,他比她老得快。 “你累了?”扶瀾伸手,撫向她的臉頰。 長寧側頭避過,只道:“嗯?!?/br> 她確實累了,兩天兩夜策馬趕路,一到大梁便又上朝與人斗智,如何不累? “那早點歇息吧?!狈鰹戅D而握住她的手,微涼的手像塊玉石。 “那我先回永樂宮了,明日再來看你?!遍L寧起身,卻忽被他緊緊攥住手。 “別走?!狈鰹懙?。 “你還有別的事?”長寧不解。 “不必回永樂宮,你要歇,就歇在我這里?!狈鰹懤∷豢戏?。 長寧蹙眉,冷冷道:“你病著,我會吵到你,且按照規(guī)矩,泰安殿不宿妃嬪?!?/br> “你不會吵到我,我是王,規(guī)矩我說的算?!彼昧σ焕?,把她拉下。 “扶瀾!”長寧未料他病得如此虛弱,卻還能驟然發(fā)大力,將她扯落床榻,氣道。 到底是個男人,力氣還是比她大許多。 扶瀾喘著氣,反身將她壓在被上,凝望這張朝思暮想了十四年的臉龐。 混著藥味的男人氣息涌來,長寧心一顫,瞧見他眸中刻骨想思與痛苦,忽也一滯,停了掙扎。扶瀾緩緩俯頭,唇輕落在她嘴角,長寧卻被這觸感驚醒,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厭色掠過,厲聲道:“放開我!” 扶瀾看到她的厭惡,心里刺疼難當,妒色浮起,忍不住問她:“長寧,這么多年了,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有一天?” 長寧一震,手抓緊絲被,良久方笑道:“你想知道答案,就先回答我,你到底是誰?” 扶瀾抱著她的手緩緩松去,將臉轉開,不敢再與她對視,只淡道:“我是蒼羌之王?!?/br> 長寧那笑愈發(fā)蒼涼,竟笑出聲來。他還是不敢,不敢告訴她實話。 他問過她很多次,問她到底有沒愛過他。她知道他在嫉妒誰,可他卻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早在十七年前,她把自己交給他時,就已經回答過了。 那天大雨剛過,天空無云,月華清朗,她在北望樓對他說—— “王,長寧心里已經沒有別人,只有王,長寧愿意真正成為你的妻子,你的女人。因為,我愛你?!?/br> 可他竟然不知? 竟然不知…… 這么多年,她都求不來一個答案。 “還是不肯回答我嗎?”長寧喃喃著。 扶瀾坐起,仍喘著,面色愈加蒼白。 這個問題,他不敢回答。 如果他是左尚棠,他就是她的殺夫仇人,弒君之人;如果他是扶瀾,那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