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留神，把你的電話號碼給他了?！贝髽錉敔敂[出家長做派，“既然你們七八年沒聯(lián)系了，以后也盡量不要聯(lián)系。你現(xiàn)在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可得拎清，聽懂了沒？”

    “.......聽懂了?！?/br>
    我倒是想拎不清呢，人家得同意啊。

    大樹爺爺喋喋不休，“男人長那么好看，有個屁用啊，就是用來招蜂引蝶、拈花惹草、騙小姑娘的，你可千萬別讓他的表面現(xiàn)象給騙了。爺爺是過來人，你可得聽爺爺?shù)?。女孩子嫁人，一定得找個踏踏實實跟你過日子的，看我們家小選.......又穩(wěn)重又老實，多好啊?！?/br>
    “.......”

    穩(wěn)重老實......我怎么聽，怎么覺得大樹爺爺埋汰事兒先生呢。

    “那個小大夫今天值班，我檢查得差不多了，咱們趕緊走吧，省得他一會兒追過來，找你的麻煩。”

    小樹叔叔拿著檢查報告回來，見我到，也是微微一愣，“易歌？你怎么來了？”

    大樹爺爺眼珠一轉(zhuǎn)，發(fā)出指令：“你，給小選打個電話，讓他趕緊過來，一起吃個晚飯?！?/br>
    ☆、第八章

    直到我們離開醫(yī)院，我都沒有再見到邵鵬鵬。

    從未開始，早已結(jié)束。

    半個小時后，事兒先生匆匆趕來。

    他先和兩位長輩打了聲招呼，然后用口型問我：怎么不通知我一聲？

    我用口型回答他：事出有因，來不及了。

    大樹爺爺見狀，滿臉堆笑，“你們倆，挺熟了嘛?！?/br>
    大樹爺爺拍板兒，選了醫(yī)院附近一家檔次較高的中餐廳，要了個小雅間。這是我第二次和大樹爺爺祖孫三代同席而餐，氣氛融洽，與上次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事兒先生展現(xiàn)了周到細致的一面。

    他不斷囑咐廚師少鹽少油，拿了靠墊拽在大樹爺爺腰后，甚至還給我點了一份香草冰淇淋。

    “替餅干還你的?！?/br>
    大樹爺爺饒有興致地問起事兒先生的工作，他一一作答。

    邵鵬鵬的出現(xiàn)，讓我心不在焉。

    腦子里全是他的白衣，唇角的笑意，清澈的聲線。

    鼻息間尚存消毒水的味道。

    一頓飯下來，點了什么菜色、大樹爺爺住在什么酒店、何時返程，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我基本都沒注意。

    吃完飯，大樹爺爺和小樹叔叔回酒店休息。

    事兒先生負責送我回家。

    去停車場的路上，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今天很沉默，哪里不舒服嗎？”

    我回了回神兒，“我沒有不舒服?！?/br>
    他繼續(xù)問，“對了，你怎么知道我爺爺今天來復(fù)查？”

    “.....很偶然?！?/br>
    這種偶然要是能多點，該有多好......

    別做夢了。

    就算是天天看著邵鵬鵬，我們之間，也不可能了。

    我甩了甩頭，轉(zhuǎn)移話題，“忘了跟你說一聲，你的禮物，我很喜歡?！?/br>
    說到禮物，我不得不夸獎事兒先生一句。

    男人送禮物，大多是首飾、香水、絲巾、手表之流，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引起女人的遐想，甚至滋生出粉色的誤會。事兒先生送了我一只鑰匙鏈，規(guī)格堪比旅行紀念品，實屬禮品中的典范——中規(guī)中矩。

    于是我將拇指大小的水晶燈塔穿在鑰匙串上，順手扔掉了原先那只臟兮兮的小布熊。

    對著燈光一瞧，水晶質(zhì)地的建筑造型別致，燈塔里雕著層層疊疊的花紋，泛著淺淺的紫色，光澤奪目，質(zhì)量上乘，真不愧為國際大牌。

    他淺淺一笑：“你喜歡就好?！?/br>
    話題就此終結(jié)。

    事兒先生人高腿長步子大，從餐廳走到醫(yī)院的停車場，用了十幾分鐘。

    他很遷就我的小短腿兒。

    一路無聲。

    他停在一輛锃亮的黑色轎車旁邊，突然就斂了笑意，正色看著我，“易歌。”

    我莫名其妙，“嗯？”

    “那天在火鍋店，我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太差了?！彼D了頓，“對不起。”

    我不敢置信，定定看他。

    他這是......在道歉？

    “那天我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一路都沒怎么睡，剛一落地就被拽去相親，很累，也很抵觸?！?/br>
    “我說這些，不是替自己辯解。”他的目光清澈，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澳阋仓?，我爺爺很喜歡你，幾乎是到了非你不可的地步。我當時沒那份心思......所以想讓你知難而退。”

    這話說的，夠誠實，夠坦率，夠直白......

    “你一直在幫我，又是找房子，又是照顧餅干，我很想找個機會，正式向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

    “沒......沒關(guān)系。”我的聲音越來越低，“再說，我不是也捉弄你了么?！?/br>
    他靜默半晌，唇角綻開笑意，“那我們，算是冰釋前嫌？”

    我點點頭。

    他朝我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子微微前傾，伸出右手，掌心攤開，五指并攏，“你好，我是舒選?！?/br>
    握住的那一刻，我分明感覺到他掌心的薄繭。

    一介白領(lǐng)，掌心竟有薄繭。

    察覺出我在走神兒，他稍微用了一絲力，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以后，請多關(guān)照?！?/br>
    我倏然一驚，心跳得難以自持，熱意從脖子竄到頭頂。

    好一會兒，我回握住他的手。

    “我叫易歌，以后請多關(guān)照?！?/br>
    事兒先生的話不密，多數(shù)時候，他屬于安靜的聆聽者，偶爾附和，極少發(fā)表個人意見，尤其對待長輩。

    他也很有眼力價，比如現(xiàn)在。

    車載音響播放著英文老歌，低沉輕柔的曲調(diào)令我感到放松。

    新車的皮革釋放出特有的味道。

    他將車窗放下來，讓初夏的晚風鉆進來。我坐在副駕駛位，看著后視鏡上自己的倒影，不再年輕，也不稚嫩。八年前的那份青澀與熱切，早已不見痕跡。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阻斷后視鏡上那張陌生的臉。

    蒼白的臉上，是墨色的雙瞳，防備的，警惕的，絕望且固執(zhí)的。

    它們充滿攻擊性，毫無魅力可言。

    鬧鬧其人，無論是皮相還是性子，都屬于極度張揚的。爸爸姓余，mama姓于，故而取名“余小于”。

    余小于自幼生得禍國殃民，小學還沒畢業(yè)，已然成為遠近聞名的“美人魚”。古往今來，漂亮且熱辣妹子都不怎么受同性歡迎，即便是混出點名堂，大多也是走了大姐大的路子。恁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挑了我這么個書呆子型的乖妞兒，一混就是十幾年。從小學到大學，我被迫觀看了她參加的所有比賽，唱歌跳舞、主持辯論、禮儀朗誦、短跑跳高，但凡能在學校舉辦的賽事，鬧鬧一樣也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