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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仙王告辭時,楚荀的精神好了許多。 等第二天楚荀起來,看到床頭的葉子依舊嫩綠新鮮,楚荀跟個三歲的孩子一樣傻笑。 眾人總在楚荀身邊打轉(zhuǎn),明里暗里防著他突然想不開,一切看似平靜,可大家都覺得皇上和從前不大一樣了。他好像少了很多情緒,不會與人生氣,宋閣老、點燈女還有宸王變了法子懟他,楚荀都一笑置之。而他的笑很空洞,敷衍,還不如不笑。 楚荀變成了一個無趣又沉靜的木頭美男子。 每天問得最多的話就是,“小鏡子,今天幾號了?” 第二年快入夏之際,皇宮內(nèi)外有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楚荀把已經(jīng)是大將軍的紅寒貧喊來,紅寒貧昨夜剛當(dāng)了爹,容光煥發(fā),心情十分好。楚荀咧開嘴,第一聲就是:“哥?!?/br> 紅寒貧虎軀一震,后退三步。 “皇上,您這樣折煞臣了?!?/br> 楚荀難得神采奕奕:“你是皇后給朕找的手足,當(dāng)之無愧?!?/br> “皇上有何吩咐,不妨直說?!?/br> “朕想……” “不行?!?/br> 楚荀瞪眼,你剛還讓朕直說,怎么翻臉就不認(rèn)人! 紅寒貧從來就不怕皇帝,板著臉說:“皇上要是想讓臣帶你出海,那還是別說了,臣辭官也不會帶你去的?!?/br> “……” 沉默一陣,楚荀換了個態(tài)度,“還有半個月就是一年之期,可有什么準(zhǔn)備?” 紅寒貧道:“臣讓部下每日都在那片海域巡守,東面某處確實發(fā)現(xiàn)有些奇怪,船一旦靠近就會稍微偏離航道。若不仔細(xì)辨認(rèn),不易發(fā)現(xiàn)這種偏差?!?/br>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蹦且稽c點無法修正的偏差,便是一年的等待。 “皇上放心,臣今天下午就出發(fā),連夜趕往碼頭,明日就親自出海,一定把皇后娘娘找回來?!?/br> 楚荀也不多說,讓紅寒貧走了。結(jié)果第二天,紅寒貧的船將將駛離碼頭,宮里亂成一鍋粥,皇上不見了! 楚荀被點燈女喬裝打扮,變成了一個小兵,正混在紅寒貧的船上。點燈女幫楚荀打點好這些,便和臨仙王一起回了臨仙山。宋閣老私以為,一年之期馬上就要到了,萬一皇上沒如臨仙王當(dāng)時占卜所言如愿找回梅千燈,一發(fā)狂先把臨仙王這個神棍給殺了解恨…… 臨仙王又不傻,在京城被好吃好喝供著一年,是時候腳底抹油跑路了。 “誒,你,去下面踩船?!庇袀€不長眼的小兵推推楚荀。 楚荀一點沒脾氣,去了船艙。十幾個小兵正在聽著指揮劃槳,最后面空了位子,專門要人踩踏板,推動齒輪。楚荀坐過去,賣力踩起來。 他想早點到達(dá)那個地方,那個最有可能找到梅千燈的地方。 紅寒貧在三天以后收到飛鴿傳書,讓他找找皇上是不是在船上。紅寒貧這才把默默無聞踩了三天船的一國之君從船艙里請了出來。 “皇上!” 楚荀攤手,你們能拿朕如何? 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楚荀立于船頭,望著馬上就要圓了的月亮出神。 紅寒貧走過來,告訴他:“皇后娘娘就是在這附近消失的?!?/br> “紅將軍,朕最近在想一件事情?!?/br> “嗯?” “等朕把梅千燈找回來,一定要真的以朕之姓,冠她之名?!?/br> “……” “梅皇后,沒皇后,不好,不好!” “……” 月圓那夜,海上沒有起霧。 從海上看頭頂?shù)脑铝粒坪醺鼒A更亮。 紅寒貧帶了十艘船出海,卻不敢貿(mào)然行動。 楚荀出奇的平靜,問紅寒貧:“海水可有什么異常?” 紅寒貧早就命人丟了一串特制的浮球去海里,下面士兵來報說,海水流向和流速起了變化。 “皇上待在這艘船上,臣親自領(lǐng)一隊人開小船去探路?!?/br> 楚荀只望著海水出神,“行,你去吧?!?/br> 紅寒貧心里不安,楚荀這樣太好說話了。 “皇上,臣問一個該死的問題,如果今日闖不進這奇怪的海域,找不到皇后娘娘,皇上是不是會跳海尋短見?” 楚荀淡淡一笑:“紅將軍你想多了,朕還肩負(fù)天下。如果今年等不到她,或許明年她會回來,明年也等不到,還有后年。朕拿朕這輩子慢慢等她,一直等到奈何橋邊?!?/br> 紅寒貧這才放心讓人備小船去了。小船栓了一根極長的繩子,把整個甲板都蓋滿,那是最后一道保險。楚荀又喊住他:“你老婆孩子還在家里等你,若這繩子放盡了你還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就立即回來?!?/br> “臣遵命?!?/br> 楚荀站在甲板上,目送紅寒貧的小船越劃越遠(yuǎn)。 他忽然想起那首詩,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還有了自己給自己打趣的心情,朕以后會不會成為一個名留青史的情癡皇帝?如此一想,楚荀徑自笑了。 時間與流水一同逝去,月亮西沉,天邊魚肚白。 甲板上的繩子早就放盡了。 楚荀身上有披著一夜的寒露,略帶疲倦的聲音吩咐船上的人:“把繩子拉回來吧?!?/br> “皇上……”士兵以為,將軍還不肯放棄搜尋,反倒是皇上放棄了。 “無妨?!?/br> 眾人聽令,一起往回收繩子,收了好半天。楚荀默默看日出,紅光從東方升起,有個視線的錯覺里,仿佛是這船上的繩子在拉著太陽升起來。 小船在晨光中被拉回來。 船上卻是空空如也。 楚荀臉色煞白,抿嘴不語。 沒人敢說話。 紅寒貧是做了十足的準(zhǔn)備才出發(fā)的,若是遇到一百種可能的危險,他有一百零一種自救的辦法。可現(xiàn)如今,在楚荀眼前的是一艘空船,沒有任何的破損和異樣,只有船上的人憑空消失。 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 楚荀腦海中浮現(xiàn)出婆曳玉清若對著紅寒貧時憤憤不平的面孔,此番回去若是告訴玉清若,她那個蠻不講理的強盜丈夫也失蹤了,玉清若是會高興還是難過?會不會恨他這個發(fā)號施令的皇帝? “皇上,快看——!” 有個眼尖的士兵打破死寂,指著遠(yuǎn)方的太陽。 太陽已經(jīng)躍出地平線,那紅火之中有個小黑點。 于是,所有人屏息靜氣盯著那個點。 看著它一點一點慢慢放大。 是艘船。 是艘破舊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