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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楚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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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107

    同烏云一般層疊的宮室越來越遠,那心中的陰霾卻絲毫未曾散去。

    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面前。

    “無咎……”

    沒等人搬來腳凳,她就跳下車去,身形微一踉蹌,便被一只大手扶住。那人眼中雖有訝色,卻未開口,只是扶著她,向內(nèi)室走去。那只手堅定沉穩(wěn),猶如可以擎天的巨木。

    當(dāng)終于在房中坐定時,田恒開口問道:“宮中出了什么事?”

    “陳姬難產(chǎn),我救了她……”當(dāng)那雙如同鷹隼的黑眸望來時,楚子苓渾身都顫抖了來,“我知道君夫人不喜她,華元不喜她,可是那是條活生生的性命……我只能說,說她腹中的死胎,不詳妨母……”

    楚子苓腦中嗡嗡一片,連話都失了邏輯。然而當(dāng)“不詳”二字出口時,那只扶著她的手,驟然僵住了。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楚子苓傻傻的抬起了頭,卻在那雙眼中,看到了驚愕,看到苦痛,看到了不可置信……

    一顆心驟然墜了下去,狠狠砸在地上,楚子苓嘴唇顫抖,擠不出任何解釋,手不由自主,向后縮去。

    然而下一刻,那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并不很用力,也未讓她掙脫,只是握著。

    “你想救她,你不知她會死?”那是問句,也是自問自答,田恒目中的痛楚,被什么掩了下去,變得深沉,猶若不可見底的潭水,“你不該施救的……”

    楚子苓再次抖了起來:“可是她會死……”

    “難產(chǎn)死去,她會成為宋公摯愛,畢生銘記。而產(chǎn)子不詳,她就什么也不是了?!?/br>
    田恒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尖刀,刺入了胸中。那一刻,楚子苓想要大笑。難怪小君會送禮謝她,難怪巫祝會點頭贊許。她無意間做出的,竟比眼睜睜看人死去還要狠辣,她竟以為,能找到兩全之法……

    咯咯作響的齒列,被她狠狠咬住,楚子苓垂下了頭,有什么東西,從她眼中滑落,跌在地上。

    看著面前無聲哭泣的女子,田恒只覺心被狠狠攥住,只想把人摟在懷中。她不知道的,她豈會料到這個?一句“不詳”,竟能比最鋒利的劍還要冰冷銳利……

    她不該待在宮中的。這一刻,田恒無比想拉著她,就這么離開宋國,離開所有爾虞我詐,血腥報復(fù)。然而他的手指微彈,卻沒能伸出,只靜靜握著那纖瘦的手臂,像支撐著那顫抖不休的身軀。

    ※※※

    “家主,宋國來信?!?/br>
    屈巫頭也沒抬,伸手接過木箋,看了一眼上面泥封,便拆開了捆著信箋的細繩,一目三行看到了信尾。

    “巫山楚女?原來她被華元帶去了宋國……”眸中閃過抹訝色,屈巫對手下道,“派人前往宋國,看看是否是那從宮中出逃的巫醫(yī)?!?/br>
    “家主,此時追查這個,會不會耽擱大計?況且此信來的蹊蹺……”身邊心腹顯出憂色。馬上就要出使齊國,突然收到這樣的信,莫不會宋國有人知曉了出奔的計劃?

    “無妨,既然君母惦念,當(dāng)為其分憂?!鼻椎恍Γ涯竟{扔到了一旁。會送信前來,還只問巫醫(yī)來歷,顯然對方惦記的是內(nèi)斗,他也相信自己的謀算不會被旁人看出。不過華元膽敢拐了那女子,總不能就此放過。況且是誰送她離開楚國,又是誰聯(lián)系的華元,都應(yīng)讓樊姬知道才好。有了這些亂象,他出奔才會更加順利。

    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屈巫繼續(xù)俯首,處理起手邊繁雜事務(wù)。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短暫的情緒崩潰,終究沒讓楚子苓在宮外過夜。當(dāng)晚, 她就回到了巫舍。大巫出宮“采藥”, 誰敢多問一句?沒有試探, 沒有非難, 所有仆從謹(jǐn)小慎微, 愈發(fā)恭敬。

    躺在漆黑冰冷的大屋中,楚子苓輕輕環(huán)住了手臂。印在小臂上的觸感仍未消失,就像那人還陪在身邊。然而楚子苓無法入睡, 她甚至說不明白, 自己匆匆回宮,為的是什么。沒人會在乎那條因“不詳”葬送的性命, 但是她知道, 田恒是在乎的。如果自己繼續(xù)前行,踏過更多的鮮血, 摒棄曾經(jīng)的所有, 那人會不會也在某一日,突然就扔下了她這個位高權(quán)重的大巫,繼續(xù)自己的尋劍之旅?

    這一瞬的恐懼, 甚至壓過其他, 讓她無法再想下去。

    然而不論多少波瀾,在天光出現(xiàn)后, 便會沉入水底。第二天, 君夫人又送來了禮物, 楚子苓連那漆匣都未打開, 便命人收了起來。從今以后,小君、世子也將信任她這個司疫,若有朝一日換了新君,這“從龍之功”又該換到多少獎賞?

    楚子苓看著這些,看著這平緩陰暗的水流,再次淹沒了一切。巫紋,巫袍,以及大巫的身份,都能作為掩飾,但是她知道,自己失去了平衡,甚至連那期盼已久的“復(fù)仇”,也變成了穿刺著血牲的刑柱。

    她可以走下去的,可以為了目標(biāo),放棄許多許多。然而得到人人艷羨、懼怕,足以立足保命的權(quán)勢后,她還能剩下什么?

    這無人知曉的恐懼,在下一次出宮坐診時達到了頂峰。田恒沒來接她。那華美高大,足能讓人側(cè)目的駟馬大車,如同身后的殿宇一般,讓人渾身發(fā)冷。楚子苓木然的登上了馬車,用手扶住了面前車軾,五指用力,死死抓住了那根雕花欄木。

    等會兒,她該怎么開口?那人面上,還會不會掛著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

    當(dāng)駟馬在院門口挺穩(wěn)時,她沒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下馬車,進到屋中,楚子苓緩緩坐在了席上,牙關(guān)鎖的死緊,一個字也吐不出。她該問問的,執(zhí)事何在?

    “子苓!”突然,一個聲音穿過了空曠的廳堂,落入耳中。

    楚子苓猛地坐直了身,就見田恒推門而入,大步走來,劈頭便問:“林止上次來時,跟你說了些什么?!”

    她沒想到田恒會問這個,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田恒卻沒停下,飛快道:“今日林止未到,我派人去請,誰料坊間的店鋪已經(jīng)尋不到人了!幫閑的說,他們兄妹二人前幾日便出門遠行,還帶走了不少家當(dāng),似是避禍!”

    避禍?避什么禍?楚子苓腦中一片混亂,張了兩次口,才擠出一句:“他告訴我,夏姬到了鄭國?!?/br>
    “你讓他查的?!”田恒劍眉都立了起來,“還讓他查了什么?”

    “沒有了?!背榆吖麛鄵u頭,“我說不賣藥了,不需再查?!?/br>
    “只問了夏姬……”田恒眉頭緊皺,按劍在房中走了兩圈,便搖了搖頭,“不行,此事怕有蹊蹺。那林止不是說要帶meimei前來嗎?還有你讓他尋的藥,眼看就要尋到了,無緣無故,怎會遠行?你且在這里坐著,我去尋華元!”

    見他又要轉(zhuǎn)身,楚子苓忍不住身體前傾,高聲叫到:“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