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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 “車已備好,隨我來吧?!辈⒉坏R,田恒帶人向院外走去。 只見小小院落外,停著一輛安車,拉車的駿馬悠閑擺尾,也不知等了多長時間。握著田恒的手,楚子苓登上了馬車,車身輕搖,駛出了院落。 他們居住的小院,是給漆園中管事的小吏們居住的,距采漆的山林還有些路程。一路上,楚子苓并未放下車簾,倚在窗邊張望,山間小路不比別處,崎嶇狹窄,奈何駕車之人本領(lǐng)極高,竟不覺有多顛簸。 如此一路行到山腳,才停了下來。田恒抬頭一看:“此處漆樹已經(jīng)采過,想看采漆,怕是要走上一段。” “無妨,走走也好。”楚子苓倒不介意爬山。 留下幾個護衛(wèi)看守馬車,兩人帶了三五隨從,向山上走去。入了漆林,一股濃郁氣味撲鼻而來,竟有些像發(fā)酵過的酸奶。路上漆樹皆坑坑洼洼,自樹干頂端到樹底,不知留下了多少到刀痕。還有些黑褐痕跡,沿著刀口流淌。 “要爬這么高割漆?”楚子苓著實驚訝。這樹頂?shù)牡逗圩阌腥拿赘吡耍退隳芘郎先?,要怎么采集?/br> “十丈漆樹,自然要割的高些……”田恒突然一頓足,“喏,那邊就是漆農(nóng)?!?/br> 只見幾丈之外的高樹上,一個渾身曬的漆黑,赤臂短打的漢子就如一只黑色的大猿,懸在樹上。在他腰間,掛著個陶壺,此刻正小心翼翼取下樹上插著的貝殼,把其中乳白色的漆汁倒入壺中。 在他腳下,是捆在樹干上的短枝,一排一排,顯然是供腳踩攀爬。除此以外,竟然毫無其他保護措施。 “要進前看看嗎 ?”田恒問道。 “不了?!背榆邠u了搖頭,“不好驚擾?!?/br> 這樣的工作,稱得上危險工種了,她怎么可能過去引人分神。 見她神色,田恒道:“夏日正是采漆的時候,生漆多寡,關(guān)乎國事,這些漆農(nóng)自不敢怠慢。” 聽田恒解釋,楚子苓才明白生漆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原來非但日常器物需用漆防水防腐,作戰(zhàn)用的弓,身上披的甲,乃至華美戰(zhàn)車,都少不得用到生漆。也正因此,采漆的漆農(nóng)們整日勞累,不到日落都不得歇息。 看著那滿是油汗的脊背,楚子苓只覺方才高昂的游興,似乎都低落了幾分。田恒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只道:“前方山腰有個草亭,不妨去那邊吃個朝食。” 起床太早,兩人都未用飯。楚子苓便點了點頭,一行人改道,不多時就到了地方。 那確實是個草亭,木質(zhì)的柱子毛刺橫生,連漆都未上,頂上茅草稀稀拉拉,似能透下天光。然而立在這樣豐茂的山林中,竟生出了些許野趣。 幾個奴婢飛快鋪上了錦緞,擺上了案席,除了早就備好的食盒,竟還有炊具。就見田恒負了長弓,對她道:“先吃些墊墊,等我回來?!?/br> 撂下這句,就身形一轉(zhuǎn)沒入山林。楚子苓有些訝然,卻也沒有動箸,只讓人斟了些她調(diào)的飲子,一口一口喝著。然而一杯還未見底,就見田恒拎著只山雞,大步走了回來。 “采了些菌子,正好煮了?!碧锖阋膊患偃耸?,飛快把那肥美的山雞斬成小塊,扔到釜中,又撿了菌子鋪上一層,隨后解下腰間掛著的酒囊,咕咚咚倒了半釜,這才燉煮起來。 洗凈了手,他大步回到亭中,楚子苓笑著問道:“怎地突然想起野炊了?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山間游玩,不正是為這口野趣嗎?況且哪有此等說法?!碧锖慊觳辉谝?,給自己倒了杯漿水,喝了起來。 楚子苓一怔,倒是想起現(xiàn)在還沒孟子,自然不會有這句名言,于是也笑著搖了搖頭。山間清風(fēng)吹拂,引得頭頂茅草颯颯,讓人整顆心都沉靜下來。此情此景,當(dāng)撫琴抒情,手談助興,可惜,在座的似乎沒有什么雅人,沒生出雅志,倒是被一旁小釜中傳來的撲鼻香氣,勾了心神。 不聞還不覺得,這香氣一出,楚子苓只覺胃腸都要咕嚕嚕叫起來了,忍不住扭頭去看。田恒看在眼里,唇邊就多了絲淺笑,取來食盒,先盛了碗黍米,然而擺上了飯,卻不起鍋,硬是又等了一刻多鐘,這才起身滅了火,把小釜擺在楚子苓面前。 “澆在飯上,趁熱吃?!?/br> 長柄的勺子推到了面前,楚子苓依言舀了一勺,澆在碗中。只見滑嫩雞塊并同樣滑嫩的花菇,顫巍巍堆做一團,黃橙橙的雞湯浸透了下面粘米,燦燦如金,誘得人食指大動。這時,哪還記得客套禮儀?楚子苓舉箸,夾了一塊rou細細咀嚼。入口,方知剛到倒進去的酒是梅子釀的,清香中混著微酸,消弭了野物腥膻,肥美的油脂融在口中,只覺舌頭都酥了半截,竟是比宮中佳肴更勝幾分。 美食總是能讓人心情愉快,吃完一碗,楚子苓只覺意猶未盡,忍不住又拾起銅勺,準備再來一碗。正在這時,遠處護衛(wèi)高聲喝到:“誰在那里!” 就聽草叢中一陣簌簌,兩個少年跌了出來。 “吾,吾非歹人……就是聞了香氣……”其中略白些的小子渾身發(fā)抖,哆嗦著說道。 另一個小子則傻不愣登,盯著銅釜,口水都快留下了了。 他用得竟然是雅言?楚子苓有些驚訝,一時停了動作。這時對面?zhèn)鱽砹藘陕曁貏e大,特別清晰的腹鳴聲,那開口的男孩頓時羞得滿面通紅。 楚子苓不由笑了?,F(xiàn)在估計才八點,還不到真正的朝食時間,這些半大小子聞了香味,哪還能忍住?她微微抬頭:“無咎……” 田恒瞪了她一眼,拿過銅勺,先給她添了一大勺,又撥了不少rou塊到自己碗里,這才取了食盒,往釜中倒了些黍米,起身扔在了兩人面前。 里面是沒多少rou了,但是還有濃稠雞湯,清香菌子,那個呆頭呆腦的小子饞的口水都快下來了,伸手就想去抓。倒是被另一個拍開了爪子,從懷了掏出倆小木勺,一人一個,圍著銅釜吃了起來。 餓成這樣,竟然還不是狼吞虎咽,而且吃飯也不會發(fā)出什么聲音。楚子苓心中更是驚訝,但是用飯時不便開口,便耐下心繼續(xù)吃飯。結(jié)果等她吃完,一大兩小三個男人,都早就吃光了盤中美味。 楚子苓啞然失笑,漱口凈手后,才道:“爾等也住在漆園?怎會雅言?” 那個白凈些的小子赧然道:“小子乃武族之后,父親乃漆園吏,忙時也顧不得吾等,只能上山覓食?!?/br> 武族?難不成是當(dāng)初宋公貶謫的武公之后?看著那兩張青澀面孔,楚子苓心中感嘆。若是沒有武族謀逆,說不定他們還待在宋都,如華元一般身為大夫,錦衣玉食。然而現(xiàn)在,一身麻衣,滿臉泥污,跟普通庶人之子,又有何區(qū)別? 然而看著兩人,倒是讓楚子苓想起了另一人來。這里是宋國的蒙邑,漆園,兩百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