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三人以俗裝入寺，各自捐了些香火錢后，便可隨意游覽了。

    第31章 聽鐘鳴

    漆則陽往四周瞧了瞧，笑說：“這寺不設(shè)圍墻，倒不怕有人來偷東西?！?/br>
    “不設(shè)圍墻，佛法無邊？”尤道漓用腳指指溫泉旁一塊刻字的石頭，道，“看這，前朝學(xué)士的題字，不說價(jià)值連城，也能賣不少錢了。這么多好東西遍地都是，看得我都要起賊心。若說防盜的話，光靠佛法可不夠。”

    漆則陽：“呵，人欲無窮，食髓知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br>
    秦疇夜皺著眉頭接話：“這寺里的小沙彌確實(shí)會(huì)武功?！?/br>
    “我們是不是最好在寺里住幾天？”尤道漓心想這香云寺占地如此之廣，半天都轉(zhuǎn)不過來，一時(shí)間恐怕也查不出什么。

    漆則陽亮出懷中的一串鑰匙，道：“已向僧人租用了三間廂房。我們尋人的事情需在暗中進(jìn)行，若cao之過急，恐怕會(huì)暴露。香云寺靠近北邊的城門，出城容易，進(jìn)城亦便，住在這兒也好?！?/br>
    “哎，你們看這個(gè)！”尤道漓蹲在一塊石頭前，揮手招呼秦疇夜與漆則陽過來。她面前的石頭上刻的不是別的，竟是一道符。這本是道家的東西，怎會(huì)出現(xiàn)在佛寺中？

    “這是我教他的……”秦疇夜大概認(rèn)出了趙煜的筆觸。尤道漓與漆則陽聽了，方知三人沒有來錯(cuò)地方。

    “小師傅請留步！”尤道漓逮著一個(gè)小沙彌，雙手合十鞠了個(gè)躬，客客氣氣地問，“小師傅，我是遠(yuǎn)來的客人，不知貴寺有多大，又有多少溫泉和題字的石頭。我在這兒住上三天，可能逛得過來？”

    這小沙彌大概是六根未凈，又沒怎么和女子打過交道，便連尤道漓的臉都不敢看，低著頭答道：“回女施主，香云寺有大大小小三十六泉，一半在城內(nèi)，一半在城外。題字的石頭我未數(shù)過，想來少說有三五百、或、或者七八百。住上三天，應(yīng)能把城內(nèi)半寺游遍?！?/br>
    尤道漓：“你們在城外還有地盤？”

    小沙彌：“是的施主。城墻之外有敝寺塔林，另有香泉、石窟與佛像，以、以及掃墓僧的便宅?！?/br>
    “我知道了，多謝小師傅?！庇鹊览煸傩辛藗€(gè)禮，目送了小沙彌。

    雖是初冬時(shí)節(jié)，但白蘭花花期較長，且其枝葉均有芬芳，因而隱隱還是能聞到香氣。

    尤、秦、漆三人分頭閑逛。尤道漓試圖跟人打聽是否有好佛的少年前來求教，但沒敢問太多，生怕會(huì)引人起疑。她得到的答案模棱兩可，可以說是沒什么收獲。讓她沒想到的是，漆則陽竟然對佛學(xué)很有研究，他也因此頗得寺中長老的青眼?？磥硇璋汛蟀氲南Ｍ挠杷砩狭?。

    要說香云寺最受歡迎之處，不用說，一定是良緣池了。這也是旁邊唯一沒有種白蘭、卻栽著桃花樹的一泓清泉。想來春日到此應(yīng)有更灼灼璨爛的風(fēng)光。

    她向旁人打聽了，這良緣池的玩法是這樣的：你將心愛之人帶至寺中，沉一枚銅錢到池底喚醒泉神，再撲一枚銅錢于掌心。正面說明二人會(huì)長長久久，反面則中道相棄。若還沒有心上人，正面說明你未來的愛人也正在寺中，反面則否。

    尤道漓一聽便知這是個(gè)斂財(cái)?shù)姆椒?。銅錢總會(huì)積少成多，以香云寺客流之巨，這良緣池的銅幣應(yīng)早就堆得滿出來了。如今空空如也，想來必是有寺僧假扮泉神定期“銷贓”。不過盡管如此，她也還是想忙里偷閑地玩一把。

    “結(jié)果如何？”漆則陽的一聲問，差點(diǎn)沒把偷偷摸摸的尤道漓嚇得魂飛九霄。

    尤道漓這才意識(shí)到她根本不知這北國的銅錢哪一面算正，只好把手心亮給漆則陽看，問：“這是正面還是背面？”

    漆則陽看完一笑，拿了她的銅錢便走，也沒給個(gè)回復(fù)。

    尤道漓心想，這漆則陽估計(jì)是因?yàn)樽约旱墓蔓[命，所以看不慣別人成雙入對?？赊D(zhuǎn)念一思又覺得不對，他從前不是很幫著自己接近謝瞻白嗎？哦哦對了，大概是晏如寄嫁給了莊知濠后，他對人生失去了希望，才變得這般陰陽怪氣。

    說到謝瞻白，她倒是很久沒想起這個(gè)人了。

    其實(shí)有時(shí)候她覺得說不定自己才是孤鸞命。原本她很怕孤獨(dú)終老，但自從秦疇夜強(qiáng)行進(jìn)入她的生活之后，她似乎已經(jīng)逐漸放棄了與人相守一生的愿望?；蛟S嚴(yán)徑柳說得對，和自己不喜歡的人處一輩子，還不如跟喜歡的人呆一天。能想通到這個(gè)地步，她不知自己算是走火入魔，還是更上層樓，不過好歹心里舒坦了許多。

    寺廟的氛圍使人心中寧靜，她在這里找回了一點(diǎn)玉浮山中的感覺。遙念嫁入惠子塢的晏如寄，不曉得她與新婚夫婿過得如何？進(jìn)京途中的左寥夕與竺大閑，又是否一路順風(fēng)？嚴(yán)氏姐妹會(huì)不會(huì)一到家就被老爹嘮叨得想吐血？

    想著想著，她的豬腦子又記起了一件事：秦疇夜喬裝打扮出國境，究竟是奉了他那三叔皇帝的密旨，還是他自作主張？如果是他自作主張，那他的皇嗣之位到底是推掉了還是沒推掉呢？

    次日夜里，秦疇夜把漆則陽與尤道漓叫到自己房中，研究一幅他從溫泉石上拓下的字。

    “百轉(zhuǎn)千回，去來辛苦。舊不可追，將東復(fù)西。孤鳥啼夜，此悲何極？”尤道漓念了一遍，沒看出什么花兒來，便問，“這有什么特別的嗎？”

    秦疇夜答：“這是五叔的字跡。”

    尤道漓聽了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這秦疇夜口中的“五叔”，不就是常山王趙緯嗎？她記得此人因怕被追究誣陷秦疇夜老爹的罪過而叛入北國，但很快便下落不明了。要說趙煜會(huì)對五叔留下的字刻感興趣，倒是很有可能。

    漆則陽：“根據(jù)我收到的消息，常山王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也是仇玉城?！?/br>
    秦疇夜：“想來不是巧合?！?/br>
    尤道漓托著左塞作苦思狀，道：“這六句話初看沒有什么，再讀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覺……”

    半晌之后，寺里的鐘聲響起，三人聽得一個(gè)激靈。

    秦疇夜率先說道：“？”

    他迅速將那首詩默寫在紙上：

    聽鐘鳴，

    當(dāng)知在帝城。

    參差定難數(shù)，

    歷亂百愁生。

    去聲懸窈窕，

    來響急徘徊。

    誰憐傳漏子，

    辛苦建章臺(tái)。

    聽鐘鳴，

    聽聽非一所。

    懷瑾握瑜空擲去，

    攀松折桂誰相許？

    昔朋舊愛各東西，

    譬如落葉不更齊。

    漂漂孤雁何所棲，

    依依別鶴夜半啼。

    聽鐘鳴，

    聽此何窮極？

    二十有余年，

    淹留在京域。

    窺明鏡，

    罷容色，

    云悲海思徒掩抑。

    尤道漓：“誒，很多字里面都有誒！”

    漆則陽：“每個(gè)字出現(xiàn)的位置分別是，三一一，一二三，六七三，五七二，五二?！?/br>
    尤道漓：“若根據(jù)四言詩里的順序再做調(diào)換，則是三一一，一二三，六七三，七五二，二五。”

    秦疇夜：“以四言詩的斷句，應(yīng)為三，一一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