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一起回了長安，更言明他會重新振興佛教。

    于是很快的，宣宗有了詔書：“應(yīng)會昌五年所廢寺，有僧能營葺者，聽自居之，有司毋得禁止?！?/br>
    在會昌五年所毀壞的寺院，僧人有能力營建或修補的，朝堂不得阻止干預(yù)。

    當(dāng)和尚聽到這道詔曰時，再一次的心里一顫。這已經(jīng)不再單單覺得連音是個仁善的人，更可以是一個每言必中的人。這份神乎其神令的預(yù)言和尚頓時產(chǎn)生了要去揚州的心思。

    一路從長安到揚州，和尚可以說是飛奔而來。

    揚州漫天的楊花早已謝了，沒有了楊花飄雪的時節(jié)，楊家舫里也沒有那位連娘子。

    鴇母還記得去年見過的和尚，談及連娘子，鴇母嚎啕了兩聲，說和尚走后七天，城里的陸才子和節(jié)度使千金大婚，等第二天時，那連娘子就已經(jīng)沒氣了，想來是傷心過頭，不再貪戀這世界了。

    和尚啞然了半晌才問鴇母，連音的墳頭在什么地方。

    鴇母支吾幾聲才告訴和尚說，哪里有什么墳頭，那時候連音的屋子里半點值錢的家當(dāng)都沒找著，所以連音是草草葬的。連口棺材也沒有，更不說具體葬去哪兒了。

    和尚聽后，第一次露出了悲憫以外的表情。連音沒有半點值錢的物件，是因為她將值錢的物件都皆數(shù)給了自己。得出這個結(jié)論時，和尚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該擺出怎么樣的表情了，真正是佛祖說的大悲無淚。

    和尚回了長安，出資重新修葺了他所隸名的大總持寺。宣宗見他如此，特地下了昭文，將和尚推上了大總持寺寺主兼主持的位置。

    宮中每有弘揚佛法之事，和尚必定是被欽點出席的那位。

    許多人都羨慕著和尚的造化，寺中的弟子們朝夕相對下也覺得他們的年輕主持很有佛性，而且又不同于一般大師，更顯得刻苦。

    然，只有和尚知道，他比別人念更多的經(jīng)，誦更多的佛，只是期望自己誦念的經(jīng)文可以助她下輩子投戶好人家。

    多年后，有位陸姓的尚書來與和尚問佛理，問的是三世因果說。

    有許許多多的人都會講求三世因果，每一回和尚都會將因果經(jīng)的內(nèi)容與人細(xì)細(xì)說道一遍。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

    這位陸尚書聽后久久不言，最后才對和尚說，“大師，都說三世因果，今生受之是前因，今生種之是后果。陸某卻總覺得是，前世因、來世果，不在今生中?！?/br>
    和尚聽著覺得頗為新穎，問陸尚書何出此言。

    陸尚書坦言說，“其實這話也并非我所說，而是曾有位故人這般說?！?/br>
    “尚書這位故人倒見解獨到。”

    “是啊?！标懮袝粺o感概的說，“那是位很不同的娘子?？上环陼r，又命運作弄，故去的也早?！?/br>
    “確實遺憾?！焙蜕懈皣@了聲，心底也想到了一人。

    （新柳完。）(。)

    番外：三世辯機之問果

    前世因，來世果，不在今生中。

    辯機腦中忽然想起了這句話，隨即便睜開了眼，睜開眼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置身在一片大盛的金光中。光芒雖盛，但絲毫不刺眼，只是除了四周身的光芒外，再沒有其他一物。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他已脫離了塵世之外。

    說不上來為什么如此肯定，但他就是這么感覺。

    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慣常穿著的僧袍，他應(yīng)是被皇帝發(fā)配行以腰斬，他也還記得鍘刀之下的那份感覺，可如今他好端端的站立著，身上也根本沒有一點傷痕或痛感。

    他再試著往前走了兩小步，果然好端端的。

    “釋門辯機?！币坏狼f嚴(yán)的聲音忽然在虛無中喚他。

    辯機快速抬頭往聲源看去，可惜什么人都沒有。

    虛無又神圣的一片天地，只有一道聲音，那聲音問他，“度人，還是度己？度世人，還是度一人？”

    辯機聽完了問題，但他又覺得聽不懂這問題。

    度世間人，還是度一人，度人還是度己身？自然是度世間人！

    心中結(jié)著迷惑，他的周身忽然映現(xiàn)出他記憶里的片段，畫面不多，全是有關(guān)于那一方蓮池的。

    他看著蓮池旁一身紅衣的人轉(zhuǎn)過身來，一張精致的芙蓉面定定地看著他。辯機看著不禁有些心滿意足起來。時光的恒流仿佛已經(jīng)流淌了很久，久到他還記得那個叫蓮的人，卻漸漸模糊了對方的面容。如今再一次清晰的看見，他便重新記得了，并覺得似乎已經(jīng)烙印進腦中，再也不會忘記了。

    因一朵蓮，匆匆的相遇又擦肩。那每一幅畫面再看，都令辯機覺得懷念非常。只可惜三日的光景就如三個瞬間，眨眼便逝去。

    他以為這是全部，然而畫面并不停，他再看到的是他死后的景象，又是那一方蓮池，那個叫蓮的女子又一次出現(xiàn)在蓮池邊，蓮池的蓮早過了花期，滿目的瘡痍。她就這么出現(xiàn)了，一如第一面的打扮，只可惜，沒了蓮的池塘已經(jīng)引不起她的駐足，她只是草草看了兩眼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辯機的心里突然彌漫出一些痛感來，就像許多做錯了事又懊惱自己的選擇的人一樣，他如果早知她還會再出現(xiàn)，他會不會堅持著留在蓮池邊等待？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他心里知道，答案是會的。

    隨著這答案在心里落下，剛才說話的聲音也再一次出現(xiàn)，他說，“你妄動貪嗔癡念，誤己身?！?/br>
    辯機知道自己有辱佛門教授，也知道自己損了梵行，正要認(rèn)錯，但話還沒出口，畫面卻徒得又一轉(zhuǎn)。

    再次展現(xiàn)在他面前的不再是熟悉的長安風(fēng)景，屋舍飛檐全部換成了亭臺樓閣，春景盎然的時節(jié)下，那人又一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除了身上的衣裳不同外，面容卻未變分毫。

    見她與他敘話，又收容他留宿，辯機心里還納悶疑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又與她見過面。如果與她再見，他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來她來？而且，這地方，也是他從未到過的地方。

    他在上一刻迷惑，但隨著畫面翻飛，他的腦中忽然就多出了另一份記憶，那份記憶一直從陌生到熟悉，他也由困頓到啞然，有些不能置信，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前世今生。

    “上一世你因她毀損梵行，這一世你本當(dāng)不得善終，困頓飄零、大悲大徹郁郁離世。她卻助你再造佛身，廣積善行，普度世人。歷行兩世因果，辯機，你可明白你要做的是什么？”

    辯機沒有回答他的提問，反而卻問，“弟子想知道，她的第三世可有投身入好人家？”他想知道，自己念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