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鼎天下”路人皆知，給楚莊王打上了“野心”膨脹的標(biāo)簽。代天子收取朝聘貢賦，這么大的動作，國君他沒染上重度蠱疾吧？

    瘋了，一定是瘋了，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yīng)。一時之間，殿中再次安靜下來，之前，是士匄出了個餿主意，這一次，是面對孫周瘋狂的提議，所有人都陷入沉默，陷入沉思。

    “眾卿意下如何？”手執(zhí)玉爵輕輕搖蕩的孫周，漫不經(jīng)心又問一遍。

    半晌，智罃先開口。

    “國君英明，下臣覺得此計(jì)甚好，再次召開盟會，便向諸侯提出貢賦財(cái)幣數(shù)字，盟會之前，我們先抽時間擬定章程?！?/br>
    “是否先召小國會盟試探一下，免得屆時有人反對，就不好下臺了?！笔眶櫿f。

    欒魘一聽不樂意了，冷笑著說：“敢犯我君之威，必滅之！”

    “咳咳！”

    其他人重重咳嗽幾聲，提醒欒魘不要表現(xiàn)的太過粗暴。

    上座的孫周看這場景，不由一陣失笑，沒想到不用費(fèi)心說服，列卿都支持他的提議。

    不管是私心還是公心，在八卿的心里，孫周的提議的確瘋狂，不過仔細(xì)想想，相比于歷代霸主，中原諸侯還有比現(xiàn)在更聽話的？主公尚未發(fā)動過一次大規(guī)模爭霸之戰(zhàn)，諸侯已經(jīng)順服，正所謂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不外如是。越想，他們越覺得自家主公天下無雙，九州最強(qiáng)，代天子收取朝聘貢賦算什么大事，取代天子也不是……咳咳！總之，懂得反省的君主是位好君主，有進(jìn)取心的君主是位好君主，他們的君主有那份底氣和器量，他們對國君的信任，絕非盲目！

    就連智罃都開始自我洗腦，早把孫周在陳國歸屬上頗為冒進(jìn)地判斷拋到九霄云外。

    宴畢，孫周將此事交由八卿討論起草章程，自己找那玉去了。這大概成了一種習(xí)慣，放下公務(wù)，目光總會追隨著一個身影，看不到時就會想“她去哪兒了？”

    還沒走到中庭，就聽那玉喊道：“蕭筱加油！”

    “加油……？”

    孫周望了望天，不曉得加油做什么。那玉跟蕭筱在一塊時，稀奇古怪的言詞比平日頻繁的多。

    步入中庭，見蕭筱正同東門衍切磋劍術(shù)，那玉坐在廊上看的起勁，孫周坐到她的身側(cè)與她共席。

    “她怎么來了？倒是稀罕。”

    “唔，你下朝了？”她心不在焉地說。

    “是散席了。她什么時候來的？”

    “不久。你看看，東門衍和蕭筱誰厲害些，你覺得誰會贏？”

    “蕭筱。”

    “哦？這么不看好你的手下？”

    “輕敵必?cái)　！睂O周淡淡地說，目光似笑非笑的停留在那玉臉上。

    此時蕭筱正刺向東門咽喉，“當(dāng)！”地一聲，東門衍輕蔑地用劍一隔，這細(xì)胳膊使出的劍招有什么力道，可笑！

    蕭筱突然哼笑一聲，左手拔下發(fā)簪刺他眼睛。東門大驚，偏頭躲過，不成想蕭筱拔簪刺他只是假動作，在她拔簪的同時，一抬腳，極快踹向東門衍的……襠部。東門衍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一腳，倒在地上嘶嘶吸氣，怒斥道：“卑鄙婦人！”

    蕭筱笑的更燦爛了，一腳踩在他胸口上，長劍在手上靈活一轉(zhuǎn)，反手便要刺他下身。東門衍顧不上疼，抬手抓住劍身，一腳踢向?qū)Ψ叫乜?，趁蕭筱后退的空?dāng)兒翻身就逃。

    “想跑？沒門兒！”蕭筱提劍狂追。

    眨眼之間，兩人都跑沒影了。

    “蕭筱她……不是動真格兒的吧？”

    “蕭筱動作流產(chǎn)毫無滯留，被她逮住，男兒身肯定不保?！彼鹉怯?，檐廊地面是青石鋪的，坐久了不好。

    “她不是在開玩笑？真動手？”

    “咳，我說著玩兒的。話說回來，蕭筱怎么會跟東門衍‘切磋’劍術(shù)?！?/br>
    “東門衍說她不男不女，還故意搶她的點(diǎn)心?！蹦怯癜櫚櫭?，不快地說，“我也經(jīng)常女扮男裝，他是不是指桑罵槐？”

    “他沒那個膽子。就算有，反正蕭筱會教訓(xùn)他，我不會讓人救他?！睂O周在她臉上輕輕一捏，“滿意了吧，小傻瓜?！?/br>
    “他手受傷了，這是不是太重了些？”那玉又瞥他一眼，“不要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似的語氣說話，你只比我大兩歲而已。”

    孫周朝周圍看了一眼，湊近那玉耳邊小聲說：“在床上以外的地方，阿玉你就是孩子氣十足。要當(dāng)大人，我們換個地方深入探討，嗯？”

    “你——要侮辱我的智商？”

    “哼嗯，雖然天真地很，孩子氣十足，但我從未低估過你的智慧。比如說，轉(zhuǎn)移話題?！?/br>
    “那扯平了，互相原諒？”

    “阿玉說的無有不是，無有不好?！?/br>
    “就會打馬虎眼?！?/br>
    “都是底下大臣教的好?！?/br>
    那玉瞅著他笑，不緊不慢地說：“我看你今日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宴席上發(fā)生了什么開心的事？”

    孫周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依在柱子上，將她攏在懷里。

    “一直想做的事，今日總算提出來，他們也未曾反對，倒讓我有些意外?！?/br>
    “一直想做的什么事？”

    “讓周王室快點(diǎn)倒臺。”

    那玉“唔”了一聲，不曉得怎么點(diǎn)評此事，想了半天方道：

    “你真大膽，也不怕四方諸侯聯(lián)合伐晉？”

    “目前來說，只是代替周天子收取朝貢，又不是滅了他。事情得一步步來，這個道理我何需人教。怎么，你不贊成?！?/br>
    “倒不是不贊成，就是覺得很難?！鼻貒鴾缰芙y(tǒng)一天下，她記得這個。頓了頓，她問，“周天子是姬姓，你也是姬姓，晉國始祖還是周武王的同母弟弟，論血緣，比于別的姬姓諸侯，周天子跟你不是更親近些。我知道政治無情可講，可那么多囂張跋扈不休德政的國家，怎么你偏偏選擇茍延殘喘的周王室？在成周待了那么些年都是白待了？”

    孫周眉心微蹙，嘆道：“正因?yàn)橹芡跏移堁託埓?，正因?yàn)榇^成周，才看的更加清楚。周朝不行了，巴掌大的地方還搞內(nèi)訌，爛的一塌糊涂。老實(shí)說，我都替他羞愧，如此狼狽，不如早點(diǎn)結(jié)束。周朝不滅，諸侯攻伐便不會停止，反而越演越烈。不破不立，不推上一把，我心難平?！闭f到這里，孫周話鋒一轉(zhuǎn)，側(cè)頭看著那玉，“阿玉，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國君，那我們便隱居山林不問世事。你不是說過想釣魚嘛，我陪你釣魚，陪你曬太陽。”

    “我什么時候說過想釣魚了？”

    “剛認(rèn)識你不久的時候，你仔細(xì)想想?！?/br>
    那玉歪著腦袋想啊想，實(shí)在想不起來。她抬頭看向?qū)O周，正要說他“胡說八道”，可在陽光下認(rèn)真注視她的那雙眼睛實(shí)在漂亮極了。

    怦然心動，她彎了彎嘴角，踮起腳尖在他下巴上親了親，然后飛快跑開。孫周也不去追，只是笑吟吟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