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趙黛琳番外終回+胡宇成遺書
從云南回來后,趙黛琳跟孫凱沒再聯(lián)系過,她服從父母的安排,跟一位政法大學的博士相親,卻不料,在餐廳里遇上了孫凱跟他的未婚妻。 孫凱跟方言提了分手,對當時的趙黛琳來說,她有那么一瞬間是歡欣雀躍的,原本那顆死寂的心,仿佛又被人點燃了,可下一秒又自嘲地一笑,人家跟女朋友分手,就能接受你了嗎?別忘了,你在他眼里是什么樣的女人。 趙黛琳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跟對面的博士先生聊起了結(jié)婚的事。 博士先生卻問她:“你介意婚后跟我母親一起住嗎?” 趙黛琳維持著微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怎么說呢?” 博士先生跟她解釋:“是這樣的,我母親從小為了供我上學,讀書,把家里能抵押變賣的幾乎都賣了個遍……” 一段相當冗長悲慟的故事。 孫凱在結(jié)賬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趙黛琳,方言已經(jīng)走了,她低頭掏錢包時聽見一旁一個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用余光瞥了眼,頓住,那女人笑吟吟地看著對面的男人說了句:“我當然不介意婚后跟你母親住一起?!?/br> 孫凱結(jié)完賬,把錢包揣回兜里,頭也沒回就出了去。 車就挺在門口,趙黛琳看著他上了車,沒猶豫,一秒打著方向沖了出去。他們隊的人開車都挺兇的,一個他,一個陸懷征也是。 孫凱那陣挺沉默,在隊里碰見,兩人仍是不說話。 隊里人都知道孫凱失戀,還是被人戴了綠帽,平日里幾個調(diào)皮搗蛋的看見孫凱也都老老實實的,訓練時都格外聽話,體能素質(zhì)考核的時候,一個個也都格外賣力,也想著是稍微能從工作上安慰老大。 但孫凱反而沒被安慰到,話更少了,意志似乎更消沉了。 隊里人都急了,就有人忍不住去問心理科的趙黛琳。 趙黛琳反問:“如果是你的話,在經(jīng)歷了孫隊的事,會怎么做?” 那人一愣,想了想說:“我會不想上班,也不想見任何人?!?/br> 趙黛琳:“所以,你們?yōu)槭裁匆参克?,一個男人被女朋友戴了綠帽子,你覺得這件事被你們知道了,他很光榮還是很有面子?你們這種變著法的討好,只會讓他更消沉?!?/br> “???”那人撓著后腦勺。 “你們就是好心辦壞事,在這種時候的男人,對外界任何事物都是很抗拒的,他會產(chǎn)生自我懷疑,也會對自己某方面的能力表示懷疑,甚至會變成性/冷淡,性/恐懼?!?/br> “沒……沒,沒那么嚴重吧?”那人磕磕巴巴地說。 “怎么沒那么嚴重,我見過太多這種了,怎么說呢,你們現(xiàn)在需要的就是當作這件事沒發(fā)生,該怎么做怎么做,訓練也別太賣力了,別想著去討好你們隊長,不要過多地去關(guān)注他,千萬別讓他覺得你們在同情他,可憐他?!?/br> “這這就行了?” 趙黛琳一想,提了個建議:“沒事兒的時候找找茬,捉弄捉弄他,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他現(xiàn)在就是憋著慌,讓他把火撒出來其實就好了?!?/br> 不知道是那位戰(zhàn)士回去傳達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問題,還是怎樣。 孫凱差點被這幫孫子給整死了,不說訓練的時候,就連平日里廁所排隊洗澡一個個都端著臉盆跟他搶,孫凱本來也挺無所謂的,臉盆一放,下樓又跑圈去了。 甚至,在訓練的時候,這幫孫子竟然提出要比武,比就比吧,還各種耍賴皮,過壕溝時,幾個人給他使絆子,孫凱都忍著沒發(fā)火。 小戰(zhàn)士又找到趙黛琳,“孫隊太能忍了,cao他媽都那樣兒了,還不生氣,那天比武的時候,我跟何朗可是硬生生地拖著他的褲子給人從壕溝上扒拉下來的,都沒發(fā)火,硬生生給忍住了,忒他媽憋屈了?!?/br> 趙黛琳只回了兩個字:“繼續(xù)?!?/br> 然而,兩天后,孫開真的發(fā)火了,這火,竟是沖著趙黛琳發(fā)的。 那天,照常訓練,何朗幾人照?!也纭?。 下了訓,孫凱癟著一股勁在廁所洗臉,聽見何朗幾個在議論。 “孫隊可越來越能忍了?!?/br> “失戀的男人就這樣?!?/br> “趙醫(yī)生說的靠譜么?” “我怕真把孫隊惹急了……” “人家是心理醫(yī)生,專門治這個的,她說她以前治了不少這種,都是女朋友出軌,男人覺得自己沒面子唄……” —— 趙黛琳下樓準備吃飯,剛鎖上門,聽見樓梯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為是陸懷征,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才瞧見孫凱戴著帽子從樓下跑上來,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不管不顧朝她這邊過來。 趙黛琳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被人牢牢捏住。 男人溫熱的掌心貼在她冰涼的皮膚上,大腦一個激靈,下一秒,已經(jīng)被孫凱面無表情、連拖帶拽地拉進了辦公室。她一個踉蹌,人已經(jīng)被他甩到沙發(fā)上,差點沒給她疼暈過去。 “你有毛???”她大罵。 孫凱抱著胳膊冷笑:“我有毛病還是你有毛???讓我的隊員整我?趙黛琳!你他媽打擊報復心理要不要這么強?” “我報復你?”趙黛琳不可思議。 孫凱氣急反笑,手掐在腰上,低頭咬了下唇自嘲地笑了下:“我承認,在云南,不該那么說你,我失戀跟你有他媽一毛錢關(guān)系,你在這里出什么餿主意?啊?” 趙黛琳明白了,估摸是知道這餿主意是她出的了,她坐在沙發(fā)上,別著頭,不說話。 屋內(nèi)沉默,風呼呼刮著,孫凱低了低頭,“你有什么資格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我問你?我有找你進行心理干預么?請問?我是你的病人么?請問?我有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心理異常的現(xiàn)象,請問?” “沒有?!壁w黛琳梗著脖子說。 這些天,于好不在,心理科室基本上都是趙黛琳在值班,孫凱不想見她,都強忍著沒有表現(xiàn)出來,目的就是不想讓趙黛琳進行心理干預,聽她這不痛不癢的兩句,孫凱終于沒忍住,大吼一句—— “那他媽要你管??” 屋內(nèi)昏暗,窗簾半拉著,趙黛琳耳根有點過敏,紅紅一片,她始終別著頭,不說話。 良久,才聽她開口問:“罵完了嗎?” 孫凱雙手抄進兜里,也別開頭,不說話。 趙黛琳站起來要走。 孫凱堵在門口,沒讓路,兩人在昏暗的辦公室里面對面站著,隱隱能聽見對方微弱的呼吸聲,孫凱說:“我麻煩你,離我遠一點?!?/br> 趙黛琳特別干脆地抬頭看他一眼,“好,麻煩你讓一下。” 干脆到孫凱一愣,沒反應過來。 趙黛琳又重復了一遍:“麻煩你讓一下,我要出去?!?/br> 孫凱呆愣愣地往邊上挪了一步,趙黛琳沒有停留,直接開門出去了。 —— 那陣兩人的關(guān)系非常僵,比孫凱跟方言的關(guān)系還僵。分手后,方言還來找過孫凱幾次,有次直接在部隊門口等了他一天,孫凱沒辦法就把人帶進來,在食堂吃了一頓飯。 趙黛琳是后來聽何朗幾個說的,說方言有復合的意思,隊長好像還挺舍不得的。 也有人說,“好馬才不吃回頭草呢,更何況是這種爛草。” 趙黛琳沒怎么管,那周是她調(diào)遣結(jié)束的最后半個月,已經(jīng)跟小劉在做相關(guān)的交接工作了。 周五,趙黛琳去空療院做最后一次回訪,老兵頭們聽說她要走,還都挺舍不得的。 “那你跟小于醫(yī)生以后都不會來啦?” 趙黛琳邊收拾東西邊說:“對?!钡D(zhuǎn)念一想,又從兜里掏出名片盒,遞過去幾張,“如果你們后續(xù)有什么問題想要咨詢的話,可以通過名片上的地址找我?!?/br> 老兵頭們依依不舍:“小于醫(yī)生也好長時間沒見啦?!?/br> “她最近出了點事,等她好了我?guī)齺砜茨銈儭!?/br> 老兵頭們熱淚盈眶地點點頭:“好啊好啊,要常來啊,你跟小于醫(yī)生都是好人?!?/br> 趙黛琳笑笑。 孫凱那天也在空療院開會,出來的時候,看見趙黛琳被一群老兵頭圍著,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那天之后兩人沒說過一句話,他其實挺后悔的,平時挺能忍一個人吧,那天對著她就是沒忍住,他不知道自己莫名來什么氣,就是看見她跟何朗私下密謀的樣子不舒服。 好幾次看見她一個人,都想上去跟人說兩句話,道個歉,又拉不下這個面子,尤其在部隊里,穿著那身軍裝他就更低不下頭。 趙黛琳見孫凱過來,掉頭就要走。 孫凱忙把人攔住,他不急著說話,先是跟身旁的幾個老兵頭聊了兩句,一問一答,謙卑有禮,手牢牢拉著趙黛琳的胳膊。趙黛琳嘗試著抽了抽,被他鐵一般的手掌牢牢拽著。 等老兵頭離開,孫凱才松開她,趙黛琳二話不說,拔腿就走,孫凱追上去,長腿長腳地,三兩步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邊,“喂?!?/br> 趙黛琳沒搭理他,走到空療院外著手打的。 孫凱把她手拽下來,“行了,我跟你道歉?!?/br> 趙黛琳瞥他一眼,“我不需要。” 孫凱挺誠懇地弓了弓身子:“我那天氣昏頭了,不該吼你?!?/br> 趙黛琳冷笑:“方言回來找你了?” “什么?” “你倆和好了?” “沒?!?/br> “那你怎么忽然良心發(fā)現(xiàn)?” “良心發(fā)現(xiàn)?”陽光刺眼,孫凱無奈地笑:“我跟她不會和好了,也不存在什么良心發(fā)現(xiàn)不發(fā)現(xiàn),跟你道歉是認真的,后來想想確實自己那天說的話挺過分的,還有也為自己在云南跟你說的話,也道歉,不該在不了解一個人的時候,隨意評價你?!?/br> 趙黛琳覺得沒意思,這個男人是真的一點兒都不了解她的心思,忽然也沒脾氣鬧下去:“好,我接受。還有事么,沒事別攔著我打車?!?/br> 孫凱卻看了她半晌,說:“我送你吧?!?/br> “不用?!?/br> 趙黛琳拒絕的干脆,孫凱也不勉強,他是純道個歉,道完歉,他覺得自己該心安了,于是就跟她揮揮手,讓她走了。 可孫凱發(fā)現(xiàn),即使道完歉,他心仍是坐立不安。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事兒好像已經(jīng)不是道歉不道歉那么簡單了。 可他打心底里抵觸這種感覺。 他認為趙黛琳比方言還不靠譜。 所以當他意識到自己對趙黛琳的感覺時,孫凱是幾近奔潰,他第一時間跟陸懷征說了。 陸懷征表示對此毫不意外。 那天兩人都休假,在對外的大排檔吃東西,陸懷征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剝著花生,聽他說那些不著三不著兩的心思,聽到最后,陸懷征把最后一顆花生丟進嘴里,拍拍手上的花生碎屑,表現(xiàn)地毫無意外:“所以呢?” 孫凱抱著個啤酒瓶,一愣,所以呢? 他也不知道啊。 他有些醉,眼神微醺,“就是覺得自己沒出息?!?/br> 陸懷征笑笑,后背往后仰,雙腿仍是大喇喇地敞著,他微微往外又敞了敞,笑著看向別處,勸他:“你就是跟自己過不去,理性上,我覺得方言適合你,但是你看,方言看著這么老實一姑娘也能做出這種事,所以,這年頭,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br> 孫凱不知道哪來一個激靈,渾渾噩噩地說:“所以我喜歡誰也不能喜歡趙黛琳啊?!?/br> 陸懷征一愣,這前后有邏輯關(guān)系? 孫凱卻自顧自地堅定一握拳給自己洗腦:“對,不能喜歡她?!?/br> 有時候洗腦這種東西,反向洗腦比瘋狂灌輸更有效,你不要怎么怎么的,越提醒自己,結(jié)果往往會背道而馳。 結(jié)果那陣,孫凱跟趙黛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尷尬。 趙黛琳經(jīng)歷過胡宇成這么一人之后,真的,孫凱在她面前,完全就不是一個段數(shù)的,他太干凈了,有點像于好,什么都寫在臉上,于好是像幼兒園的小孩,而孫凱頂多就是個小學生。 趙黛琳很規(guī)矩,跟孫凱一直保持著這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guān)系,不越距,也不主動,偶爾約他吃吃飯,什么也不點破。 反而孫凱被她這么不上不下地吊著一口氣,難受得不行,他想找趙黛琳說點什么,可趙黛琳一副咱倆就是普通朋友的關(guān)系,你還有什么疑問嗎的表情,讓孫凱覺得很憋屈。 許煙駱來那晚,孫凱睡醒的時候,她倆還在拼,不過許煙駱差不多了,趙黛琳喝得也是面紅耳熱的,最后還是孫凱把兩人弄上車,先把許煙駱送回酒店。 轉(zhuǎn)頭要送趙黛琳的時候不知道她家在哪,問她她又昏昏沉沉地不說。 把司機師傅急出了一身汗,“哎哎哎,小伙子別耽誤我做生意啊,我這還趕下一趟呢。” 孫凱就心一橫,把人帶回自己家了。 趙黛琳到他家就醒了。 孫凱把人丟去沙發(fā),換完衣服出來,看見這丫已經(jīng)醒了,正背著手繞著他的客廳一圈圈參觀呢,孫凱拎著毛巾,往脖子上一掛,失笑:“你丫是不是裝醉?” 趙黛琳此時正在研究墻上的衣服字帖,聽見聲兒也沒回頭,“你可以啊,這字誰寫的?值不少錢吧?” 孫凱切一聲,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靠著推拉門一邊喝一邊看著她:“陸懷征姥爺?shù)?,人是個書法家,當然值錢了?!?/br> 趙黛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厲害?!?/br> “參觀完了沒?”孫凱問。 趙黛琳回頭,“完啦。” “自己下樓打車吧。”孫凱說。 趙黛琳倒是聽話地點點頭,“好?!?/br> 趙黛琳走到玄關(guān)換鞋,剛套進去一只腳,孫凱懶懶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換鞋。 她很瘦,背脊線明顯且流暢地包裹在衣服里,下身是一條包臀裙。人往下彎時,臀部緊繃,白嫩的長腿立在地板上,腳趾纖細,趾骨清晰。 孫凱漫不經(jīng)心移開目光,身體往前微微傾了傾,在矮幾上取了支煙抽。 趙黛琳聽見身后“嚓”一聲。 有人擦亮打火機,似乎點了支煙,又“啪”一聲把打火機丟回矮幾上。 孫凱吸了口煙,把煙拿下來,夾在手指間,看著窗外淡淡吐著霧氣,冷不丁丟出一句:“你跟那法學博士怎么樣了?” 法學博士? 趙黛琳換鞋的背影一愣。 這個法學博士她已經(jīng)久遠到甚至快要想不起來是誰了,仔細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才堪堪把人對上號,回頭奇怪地看著孫凱,想問他你怎么知道對方是法學博士,后來想想,他倆的消息能互通的大概也只有兩個人了。 “挺好的啊?!壁w黛琳說。 孫凱就沒再問了,就只是沉默地抽著煙。 趙黛琳試探:“我走了。” “等我抽完?!?/br> “你不用送我也沒事的?!?/br> 孫凱沒搭理她,直接把剩下沒抽的半支煙給掐了,撈過桌上的車鑰匙,一言不發(fā)去穿鞋。男人的背影高高大大,換鞋的時候微微弓著背,三兩下就套上,甚至比趙黛琳還快些,轉(zhuǎn)眼工夫已經(jīng)插著兜站在門口等她了。 趙黛琳這才慢悠悠地去穿另一只。 那天之后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 直到小劉有一天給她去了電話,發(fā)現(xiàn)數(shù)據(jù)交接的表格里少了一份心理測評,那天臨走時太匆忙,被趙黛琳不小心收進自己的檔袋了。 她人到軍區(qū)的時候,孫凱剛下訓,一身汗,跟何朗勾著肩。 趙黛琳頂著烈日,匆匆往心理科走,一回頭,看見個男人穿著寬寬大大的迷彩軍褲,迎風蕩著,慢悠悠走在她背后。 趙黛琳跟他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 孫凱兩步跨上去:“最近在忙什么?” 趙黛琳拿手擋著額頭,“課題,講座?!?/br> 都是學術(shù)上的東西。 “有鍛煉身體么?” 這沒頭沒腦一句,不等她回答,孫凱自個樂了下:“你看看你,一身職業(yè)病,平時上班也稍微注意下鍛煉,空調(diào)間別待太久,對身體不好。” 趙黛琳當時大腦突然回響起一首歌——最怕你突然的關(guān)心。 又聽他說:“晚上一起吃飯吧,我明天休假?!?/br> 晚飯在孫凱家吃,當然不止他倆,還有何朗幾個,孫凱親自下廚。 一行人吃吃鬧鬧,又打了個會牌,何朗幾個人聯(lián)合起來都打不過趙黛琳跟孫凱,孫凱全程是躺贏,趙黛琳太會記牌了,誰跟她一邊都贏,后半程孫凱跟趙黛琳固定對家,孫凱全程躺尸都贏,氣得何朗幾個哇哇大叫,“你不許記牌!?。 ?/br> 趙黛琳難得笑了下,有些得意忘形地沖何朗拋了個媚眼。 卻聽一旁有人咳了聲。 轉(zhuǎn)頭一瞧已經(jīng)十一點了。 “差不多得了,就到這,何朗,五十個俯臥撐,做完走?!?/br> 何朗不服:“孫隊今晚都是末游,他不就是靠著趙醫(yī)生猜贏的嘛,輪積分,應該他做。” 孫凱拿手背搓了下鼻尖,笑罵:“別輸了不認賬,不服咱倆單挑?!?/br> “你說怎么挑?!”何朗當然不服,今晚要不是趙醫(yī)生,孫凱絕對輸?shù)帽人唷?/br> 最后還是兩個人一起做了,孫凱懶得跟他磨嘰,爽爽快快做了五十個就起來了。 等人都走了。 準備下樓送趙黛琳回家。 “你上回說教我做俯臥撐來著。”趙黛琳抵在門口問。 孫凱鞋穿一半,抬頭看她:“想學?” “你做得很標準。” 孫凱一點頭,“行?!?/br> 然后,兩人在何朗一行人走后,莫名其妙,忽然在客廳里做起了俯臥撐教學。 趙黛琳手臂沒力量,腰往下沉的時候直接就摔地上了。 孫凱又示范了兩個,趙黛琳不得要領(lǐng),在無數(shù)遍摔在地上之后,她忽然站起來,鉆進孫凱的撐著的身體里。 孫凱一愣,“干嘛?” 女人躺在他身下,笑吟吟地一眨眼:“這樣我看的清楚點。” 孫凱雙手撐在地上,兩人呼吸僅一寸,灼灼熱氣在空氣中糾纏,吸進彼此的肺里,心跳沒來由地加快。 孫凱撇開頭硬邦邦地說:“你別鬧。” 趙黛琳忽而勾住他的脖子,“你不做我就貼上來的?!?/br> 嚇得孫凱舌頭打結(jié),“撒撒撒……開?!?/br> 趙黛琳笑瞇瞇地躺回去。 孫凱仍是剛才的姿勢,咬牙強調(diào):“二十個,做完你就回家?!?/br> “好?!?/br> 他撐了撐身子,盡量不碰到趙黛琳,就連手臂微弓,下沉的時候,他力度掌握地非常均勻,絕對不會碰到她的身體。 月光從窗外落進來,一室清輝。 兩人躺在地上,孫凱一開始根本不看她,撇開頭,咬牙做了幾個,后來被趙黛琳硬生生掰過腦袋來,視線對上的瞬間,男人氣息忽然變得灼熱,眼神越來越深,直到—— 呼吸漸重,視線膠著地黏在一起。 “已經(jīng)超過二十個了?!壁w黛琳小聲說。 男人沒停下來,他慢慢悠悠地一起一伏,眼神卻始終在她身上流連。 “法學博士最近還見面么?”孫凱邊坐俯臥撐,邊問。 “很早就不見了。” “為什么呢?” “不喜歡。” “那我呢?!?/br> “什么?”趙黛琳小聲。 “還喜歡我么?” “我——” 不等趙黛琳回答,孫凱驀然低頭含住她的唇。 趙黛琳腦袋轟然炸開,仿佛在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 孫凱親得很粗暴,差點把她唇咬破,她反抗地錘打他的肩,被人撈過雙手扣著手腕高高壓在頭頂,他一言不發(fā)地親吻她,喘著粗氣在她耳邊問:“多久沒做了?” “要你管?!壁w黛琳咬他。 兩人都不是初嘗情/事的少男少女,在這方面毫不避諱,交流起來也非常酣暢淋漓。 孫凱回咬她耳朵,吮著她耳垂,氣息漸重,“去床上?” “我喜歡在沙發(fā)上?!壁w黛琳勾住他脖子,“從后面吧,嗯?” “cao?!?/br> …… 自那日后,一發(fā)不可收拾。 兩人在身體上的契合度實在太高了,一見面必定大戰(zhàn)三百回合,碰面次數(shù)多了,趙黛琳身旁的朋友幾乎都認識孫凱了,你男朋友又來接你啦,趙黛琳咯咯笑,不是男朋友啦。 那天孫凱一晚上都沒搭理她,兩人把車開到山上,在車里做了一次,完事兒的時候,孫凱狠狠在她屁股上拍了下,“爽了吧,爽了就穿上衣服滾?!?/br> 趙黛琳還真就穿上衣服下了車。 孫凱氣得要死,往車上狠狠踹了腳,結(jié)果那小破馬自達直接被踹凹了,車屁股拿里有一小隅凹進去了,孫凱叉腰立在車旁憋著一通邪火沒地方發(fā),結(jié)果五分鐘后,趙黛琳回來了,手里拎著兩瓶水,一手一瓶,彎腰看著那凹進去的車屁股,還拿手摸了摸,“您這是發(fā)什么火呢?” “不知道?!?/br> 孫凱半天憋出來一句。 趙黛琳笑嘻嘻地貼著車門,勾住他的脖子,一條腿已經(jīng)自動自發(fā)地勾上他精瘦的腰,慢慢解了他的皮帶,身子往前貼了貼,“我覺得咱們這樣不是挺好的么?” “所以你她媽玩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這不是怕你對這方面有了陰影,以身試法么?” 孫凱扣上皮帶,冷笑著:“不好意思啊,以后只有我老婆才有這福利?!?/br> 嘩啦一聲,如同戰(zhàn)士收刀入鞘般決絕。 —— 趙黛琳真的沒有再找他。 孫凱憋了個把月,休了假,第一時間往趙黛琳家樓下跑,結(jié)果看見那女人,坐保時捷回來。 說起來保時捷,孫凱也是買得起,就是他不太講究,領(lǐng)導也不讓這么講究,小破馬自達開著挺好的。 駕駛座是個男人,西裝筆挺,面容俊秀,戴著副眼鏡,斯斯文文,弱不禁風。 趙黛琳從車上下來,保時捷很快就開走了。 路邊的小馬自達“滴滴”響了兩下。 趙黛琳高興地跳上副駕,“終于想起我啦?” 孫凱穿著便服,黑衣黑褲,綁著安全帶靠在駕駛座上,一只手還懶懶地搭在車窗外,手里夾著煙,冒著縷縷青絲,他沒什么表情,不動聲色地撣了撣煙灰,表情有點不耐煩,“那男的誰啊?” “前男友?!壁w黛琳回答爽快。 孫凱手肘撐在車窗上,不咸不淡地,眼神卻諷刺:“優(yōu)秀啊?!?/br> “沒你優(yōu)秀?!?/br> “少他媽套近乎,我跟你熟么?” “那你來這干嘛?” “兜風,跟你沒關(guān)系。”他看著前方。 趙黛琳手試探地去掰車門,“那我下車了?!?/br> “滾吧?!?/br>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么?”趙黛琳不滿。 “趙黛琳,你玩夠了吧,你他媽對我到底什么意思?給句痛快話行不行?不行咱來就再見,我要再搭理你,我跟你姓?!?/br> “孫凱,你是不是傻子啊?” “你他媽才是傻子?!?/br> “你再罵臟話我就下車了?!?/br> 孫凱冷眼瞥她,終是敗下陣來,哼唧一聲,把煙掐了,摁滅。 趙黛琳摸過去,跨到他身上,去親他:“好像還沒在我家樓下做過?” 孫凱拍開她:“別犯病,你叫起來全小區(qū)都能聽見?!?/br> 趙黛琳伏在他身上說:“剛那不是我前男友?!?/br> 孫凱突然就怒了,狠狠在她屁股上拍了下:“你他媽氣我有意思?” “我前男友死了?!?/br> 孫凱又愣了,忍著怒氣問:“怎么死的?” 趙黛琳:“自殺?!?/br> 今天她二哥來接她,說胡宇成死了,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在公寓死了近七日,尸體都腐爛了,最后還是被前去打掃的阿姨發(fā)現(xiàn)的。 孫凱不解,死了近七日才發(fā)現(xiàn),究竟是怎樣脫離社會的人? “父母朋友呢?這七天都沒人找他?” 趙黛琳:“他從小就沒有朋友,沒有mama,親生父親也不認他,跟著他姥姥長大的,他姥姥在他大學的時候去世了,他被人從家里趕了出來。去了南京?!?/br> 聽二哥說,胡宇成兩年前回了北京,包養(yǎng)他的女人被抓了,他父親給了他一筆錢,兩人就斷絕了父子關(guān)系。 兩年前,趙黛琳記得她模模糊糊好像在研究院外看見一個很像胡宇成的背影,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這么多年,一個朋友都沒有?存在感這么低?”孫凱想這做人得多失敗。 趙黛琳搖搖頭,“他是一個很沒心沒肺的人,身邊不是沒有過對他好的人,他都不珍惜。” 孫凱不想再聽下去,仰頭去親她,“你他媽要是敢哭,我今晚就弄死你。” 兩人在車里做了一次,上樓沒說兩句又抱著滾到了床上,沒日沒夜,天翻地覆。 夜里,孫凱醒來,摸到她半邊枕頭是濕的,心疼地把人摟進懷里,“這么傷心?我死了你會不會這么傷心?。俊?/br> “別胡說?!壁w黛琳甕甕地說。 孫凱摟著她,蹭著她的頭頂,半開玩笑地說:“他是不是還欠你錢沒還???” 后來孫凱才知道趙黛琳為什么那么傷心。 那時兩人已經(jīng)結(jié)婚,孫凱才通過她哥的嘴里知道,趙黛琳跟那個男人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甚至看到了那個男人的遺書。 孫凱很想問一句趙黛琳,你還愛他么,如果他還活著,你選他還是選我呢? 可一轉(zhuǎn)眼,看見搖籃椅上的兒子,平日里一看見孫凱就哭的小孩兒此刻正含著拳頭,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咯咯吱吱地笑著,孫凱四下瞧了眼,想或許是兒子懂事了,想趁此機會跟人套套近乎,哄哄他,遂把人從搖籃椅里抱出來,晃呀,抖呀,哄呀: “想什么呢,傻小子?好險啊,你知不知道你媽差點就被人截胡了?!?/br> “你差點就不能來到這世上了?!?/br> “哇!”一聲。 又哭了。 —— 而這邊,趙黛琳正在跟于好視頻。 趙黛琳敷著面膜:“陸懷征呢?” 于好也敷著面膜,又在寫開題報告:“在帶孩子?!?/br> 趙黛琳:“你們家陸懷征真的會帶小孩哎,你還記得那天咱們幾個聚餐么,我你,還有周斯越,還有隊里那幾個,小孩子都愛粘著陸懷征。” “一厘倒是很怕他。”于好笑笑。 “男孩兒都怕爸爸,我們家的也是,本來都好好的,看見孫凱就哭?!?/br> 話音剛落,那邊哇地一聲又開始了,趙黛琳頭疼地不行,“不跟你說了,孫凱這手欠的!” 視頻那邊,也聽一道清越疏懶的男音。 “于好。” 于好高興地關(guān)了視頻。 “來啦!老公!” —— 黛琳: 展信佳! 在南京那幾年,我最愛吃的就是西紅柿雞蛋面,可總也是做不出你的味道。 其實在遇見你以前,我覺得這世界上一切都是丑陋之極。 在小胡同口碰見你,你扎著兩個馬尾,叉著腰堵在胡同口為我解圍的模樣,那刻我才覺得世界是亮的,花開始有了香味,山山水水都變得丘壑分明起來。 你哥告訴我你選擇讀心理學的原因是我。 但我覺得不是。 其實,你并沒有我愛你,那樣愛我。 時至今日,我不曾后悔過。 唯一后悔的事。 忘了跟當年胡同口解救我的那個小姑娘說聲謝謝。 你幫我跟她說一聲,再祝她一生幸福。 愿來生,無歲月可回頭。 也愿,你永遠幸福漂亮下去,連一個蚊子包都不要長。 胡宇成。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