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像是被膠水粘住了，分不開。

    梁啟國就直直看著他，“你要真喜歡瀟瀟，放過她，讓她過平淡安寧的生活。就當是我求你。”

    戰(zhàn)川很想承諾，一定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一定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嗓子發(fā)不出聲音，那些承諾在鮮血面前那樣蒼白無力。

    急救室的燈終于熄了，醫(yī)生出來摘掉口罩重重舒了口氣，“病人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就是失血過多身體太虛弱，一定要好好休息調(diào)養(yǎng)?！?/br>
    “謝謝醫(yī)生?！绷簡站o醫(yī)生的手道謝，老淚縱橫。

    移動病床推出來，戰(zhàn)川結(jié)實握住梁瀟的手，她的手還是那樣涼，她的唇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棒著她的手蓋在自己眼睛上，溫熱蔓延，梁瀟，謝謝你還活著。

    戰(zhàn)川在醫(yī)院守了一天一夜，梁瀟一直在昏睡。

    梁啟國中間回過家一趟，再來的時候，帶了換洗的衣服和一個日記本來。

    “我給你帶了換洗的衣服，你去好好梳洗下。這個，是瀟瀟的日記本，里頭記的都是關(guān)于你的事?！?/br>
    戰(zhàn)川下巴的胡茬已經(jīng)長了很長，身上還穿著沾血的衣服，一身憔悴狼狽。

    他坐在住院部門口的花壇上，解開紅棕色牛皮紙日記本上的綁繩，里頭花花綠綠的貼紙明艷又俏皮。

    一定要和戰(zhàn)川去做的十件事：1.一起去看海，看日出，赤著腳，牽著手在海邊漫步2，清晨起床他睜開眼時吻他一下說“我愛你”。3.一直留長發(fā)，買一把簪子，每天晚上讓他來拔。4.照大頭貼，一定要彼此貼身攜帶（以后有孩子了就帶全家的）。5.學(xué)習(xí)做菜。6.約好做同一個夢。7.周末，坐在陽臺藤椅上曬太陽看書。8.靠著他肩膀描述未來的模樣。9.一起去民政局。10.生個像他的兒子，像我的女兒。

    戰(zhàn)川看著笑起來，“傻丫頭?！碧勐^心頭，堵得他眼睛又干又澀。

    他對著鏡子細細刮干凈胡茬，換上干凈衣服，這才是她喜歡的模樣。他細心收好日記本，一遍一遍背著那十件事。

    梁啟國一直在病房門口等他，與其說等，不如說“堵”。

    “醫(yī)生說，她快醒了?！?/br>
    戰(zhàn)川就站在門口，筆直挺拔，“我想，再看看她。”

    梁啟國絲毫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那你還走得了嗎？”

    戰(zhàn)川抿緊唇。

    梁啟國嘆口氣，“她醒了，看見你只會更傷心難過。時間會抹平一切，走吧?！?/br>
    戰(zhàn)川無從反駁亦無力請求，“……對不起?！?/br>
    “別讓她找到你，也，別再回來了。”這是梁啟國跟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

    梁瀟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夢見她和戰(zhàn)川手牽手看海，看日出，赤著腳漫步；夢見清晨一睜開眼晴他就吻她說，老婆我愛你；夢見他們一起去民政局……夢見她生了一個男娃，一個女娃，她問：寶寶像誰？

    夢里突然沉寂，戰(zhàn)川只是看著她笑，她伸手想碰觸他，他突然變得好遠。她有些慌，喊他，“戰(zhàn)川?！彼胶?，他離得越遠。她身體動不了，拼命的想抓住他，他越來越遠，最后消失不見。

    “戰(zhàn)川——”梁瀟驚醒。

    第53章

    “醒了。”梁啟國一夜間蒼老了許多, 原本只是花白的頭發(fā)竟白了大半。

    梁瀟以為醒過來的第一眼會看見戰(zhàn)川，她張張嘴發(fā)現(xiàn)喉嚨疼得厲害發(fā)出粗礪的聲音把自己都嚇到, “爸……”眼淚在那一刻就流下來, 在父親面前哭得像個孩子，劫后余生。

    梁啟國心疼得緊，替她擦干凈眼淚, “別哭，回來就好，平平安安回來就好?！?/br>
    她的手撫到腹部，“我的寶寶……”

    梁啟國臉色僵了一下，“你還年輕, 以后多的是機會?！?/br>
    梁瀟擦干的眼淚又涌出來, 她有感覺的, 從清醒就感覺不到孩子的心跳，她只是心存僥幸。眼淚太多她拿手背蓋住眼睛, 眼淚怎么也堵不住。

    梁啟國不知該怎么安慰她, “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不能激動也不能哭，傷身體?！?/br>
    梁瀟就那樣無聲的流淚, 許久，她才啞著嗓子問, “戰(zhàn)川呢？”

    “他, 守了你一天一夜我讓他回去洗個澡睡一覺?！绷簡隽酥e。

    梁瀟慢慢移開蓋在眼睛上的手看父親, “他知道孩子沒了, 是不是很難過？”

    “他……”梁啟國不知道該怎么編才好，怎么編她都會傷心。

    護士敲了兩下門，梁啟國起身，“什么事？”

    護士后面跟著一男一女兩個警察，男警察最先開口，“梁老，我們是省公安廳的，武勝的案件重大還涉及跨市犯罪，所以我們想請梁醫(yī)生幫我們錄個口供?！?/br>
    梁啟國皺一皺眉，“她才剛醒，晚一點吧。”

    梁瀟撐著想坐起來，護士趕緊扶她，“小心，手上還有針?！?/br>
    梁瀟微笑道謝，喊梁啟國，“爸，我沒事，你讓他們問吧?！?/br>
    梁啟國無奈，轉(zhuǎn)念一想，也好，免得她一直問戰(zhàn)川。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世界的某個角落吧。

    警察問的問題多而且細，梁瀟嗓子傷了說得很慢，中間護士喂了她兩次水，她的眼睛一直望著門口，現(xiàn)在最想見戰(zhàn)川。可是一直到結(jié)束，戰(zhàn)川都沒有出現(xiàn)。心里隱隱有些慌，她安慰自己，夢和現(xiàn)實都是反的，他可能真的累了。

    梁瀟吃了點東西，又睡了一覺。梁啟國就一直陪著，戰(zhàn)川一直沒有出現(xiàn)。

    第二天，第三天，梁瀟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她趁梁啟國出去買東西，向護士借了個手機，撥戰(zhàn)川號碼，“您好，您所拔打的電話不在服務(wù)區(qū)?！?/br>
    梁瀟一連撥了三遍，都是不在服務(wù)區(qū)。她拔了手上的針頭就下床，護士嚇得趕緊按住她流血的手，“梁醫(yī)生，你要什么我?guī)湍隳?，趕緊躺回去?！?/br>
    梁瀟甩開護士的手，“我要去找人，別攔我?！彼睦锬ε?，這害怕只有見到戰(zhàn)川才能消除。

    梁啟國將她堵在門口手里還拎著保溫壺，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紙包不住火。

    “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找人。”

    梁瀟倔強站在門口，“爸，戰(zhàn)川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你……”

    梁啟國側(cè)一側(cè)身自顧進病房，打開保溫壺倒一碗湯出來，熱氣騰騰。

    “過來把這碗湯喝了，我告訴你。這湯是你爺爺看了一下午才燉好的。”

    梁瀟沒有再強，默默過去，一口一口吹涼喝完湯，擱下碗，直直看著父親，“您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梁啟國緊抿的唇松了松，“他走了?！本瓦@三個字。

    “然后呢？”梁瀟追問。

    “沒有然后，他走得干脆?！?/br>
    “您跟他說過什么？”

    梁啟國表情坦然，“我只是跟他說了一個父親的請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