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后歇斯底里地把房間里的一切都摔到地上。太不公平了，如果連天主的寵愛都落到了那個人身上，蘭斯還有什么剩下呢？

    蘭斯沒再找安娜麻煩，他并不愚蠢，但他明白自己根本無法避開她。安娜。蘇利文已經(jīng)變成了蘭斯的心魔，她如影隨形，如果不能解決，必將伴隨蘭斯一生。

    他強(qiáng)壓著狂喜與憎惡，注視跌坐在面前、半身滿是血水的神眷者。少女忽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她展顏一笑，居然笑出聲來。

    蘭斯感到頭皮發(fā)麻，仿佛有一股電流從腳下升起，驚得他汗毛倒豎。我在害怕？！他驚怒地想，我怎么會害怕她？不不，我……

    他轉(zhuǎn)頭向四周看去，猛地發(fā)現(xiàn)圍觀者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剛才他們還在嚴(yán)肅地觀戰(zhàn)，時不時劃著十字，怎么看都是莊嚴(yán)肅穆的場合，如今每個人臉上都有怪異的扭曲，像在……在笑，與安娜。蘇利文如出一轍的笑容。

    神眷者。

    這個詞忽然在腦中響起，仿佛有人在對蘭斯耳語，讓他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個冷戰(zhàn)。神眷者，各種各樣的傳言在耳中囈語，它們說神眷者能讓敵人臣服，能讓見他的諸人皆得喜樂，能降服異獸……神眷者，神靈意志的踐行者，信徒天生要對這樣的人誠服……難道這就是神眷者的力量嗎？蘭斯彷徨四顧，一時覺得自己孤立無援，仇恨幾乎要敗給心中牢不可破的信仰。

    要不是他看到了還未墜地的冰晶的話。

    沒來得及擲出的下一輪冰刃像一面面鏡子，倒映出蘭斯此時的形象。他看到自己頭發(fā)倒豎起來，沖天蠟燭似的頭發(fā)搖晃一下也不倒，又蓬松又堅挺，看著像個小丑。這下蘭斯想起了安娜的異能，雷電，殺死了蘇利文家族的雷電。剛才的頭皮發(fā)麻哪里是害怕，根本就是被電碰到了啊！

    蘭斯松了口氣，繼而惱羞成怒暴跳如雷。殺了她，廢了她！唯有這樣才能殺滅糾纏他的魔鬼！下一輪冰刃讓安娜跪倒在地，蘭斯露出一個難掩猙獰的笑容，說：“接下來便是右手、右腳、一雙眼睛和舌頭，圣雅各閣下便是這樣將自己獻(xiàn)祭給了天主，神眷者要效仿那位圣徒，在指點儀式上通過優(yōu)勝者的手完成了這一圣行，多么讓人敬佩啊。”

    跪倒在地的神眷者再次抬起了頭，她用唯一能動用的右手撐住地面，那張臉終于不再吊兒郎當(dāng)了。蘭斯?jié)M足地看著她的雙眼射出怒火，終于成為勝利者的狂喜讓他幾乎無法思考。他沒余力思考對方戴著神罰之鎖居然都能放電（哪怕只能讓人頭發(fā)豎起）這事，蘭斯已經(jīng)十八歲，即將畢業(yè)，他怎么會錯過最后的機(jī)會？

    更何況，從剛才開始安娜就沒有回嘴，這樣想來，這么長時間沒來懲罰蘭斯，不正是說明神眷者的能耐不過如此嗎？

    “求饒吧！”蘭斯冷笑道，“要是能求得我的諒解，你廢掉的可能只有的雙手和舌頭?！?/br>
    蒼蠅總是以為，主人家不把它打死在干凈的屋子里，是主人怕了它的緣故。

    如果蘇利文慘案發(fā)生當(dāng)晚，還有直面過安敘的幸存者的話，他們一定會為安敘此時的面孔兩股戰(zhàn)戰(zhàn)。細(xì)小的電弧在少女眼睛里閃爍，她的眼前一片空白，呼吸都被扼住，仿佛正在竭力破蛹的蝴蝶。

    有一件事，南希一直弄錯了。安敘并沒有思維方面的第二異能，她之所以能過目不忘，靠的是異常強(qiáng)大的精神力。異能池被阻斷了，理論上安敘應(yīng)該和普通的苦修者一樣，無論冥想多成功都不可能感受到異能回路，就像上游被大壩堵住的時候，你不可能在下游找到哪怕一條支流。

    安敘用一個季度“冥想成功”時，事實上她是利用乞主垂憐經(jīng)制造的空隙和蠻力一樣不要錢亂用的精神力，把“大壩”掘了一道口子。

    她就像一個逃獄的人，每一次冥想都在積攢力量，持續(xù)不斷地挖掘著監(jiān)獄的墻。對她這種特殊情況一無所覺的人們笑瞇瞇看她挖墻，意識不到犯人在準(zhǔn)備逃獄，并用這一日常挖墻行為一舉兩得地鍛煉了力量。束縛安敘的枷鎖上早已布滿了看不見的裂痕，它能阻止安敘千萬次，卻終究要在千萬加一次的嘗試?yán)镄鏆纭?/br>
    那一次來臨了。

    暴怒的安敘突然進(jìn)入了一種空靈的狀態(tài)，就像從逼仄的憤怒之軀里跳出來。她猛地抽了口氣，內(nèi)天地翻騰起來，將外部感官全部吞沒。安敘看不到圍觀者驚訝的眼神，聽不到蘭斯的喋喋不休，也感受不到即將撲面而來的冰針。她只聽見——

    咔嚓

    仿佛春回大地后冰河上的第一道聲響，安敘的靈魂中傳來了破冰的聲音。無形的桎梏化作粉塵，被封鎖多時的精神力，異能，靈魂，或者可以稱呼她的內(nèi)核的任何名詞，在這瞬間驟然伸展。她感到精神一輕，快活得想要歡呼，仿佛蛇爬出蛇蛻，新蝶張開雙翼，嫩芽破土而出，身體上的濕冷難受都不再困擾她了。

    安敘在膨脹，忽然間她“看見”了地上碎裂的神罰之鎖，“看見”站在身前驚得閉上嘴巴的挑梁小丑，甚至“看見”了渾身是血的她自己。安敘對夢里從第一人稱視角到第三人視角的變化接受良好，大概是因為脫離了扮演的角色，她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種冰冷的暢快感。

    安敘不再感到抑郁不快了，無論因為蘭斯，還是克里斯、愛絲特、南希；她也不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狂喜，摁死一只蒼蠅，能有多高興呢？

    唉，她想，最近這樣代入角色大喜大悲的，我都快忘了自己在做夢呀。

    一道碗口大的閃電驟然劈落。

    第35章

    人群中響起一陣齊齊的抽氣聲，許多人沒注意到碎裂的神罰之鎖，但所有人都看見了晴空中驟然劈落的雷霆。它的氣勢如此驚人，沒人懷疑被它擊中的后果會有多慘烈。圍觀者一瞬間凝固成琥珀里的昆蟲，他們驚恐地看著閃電，直到它在高臺上方幾米遠(yuǎn)的地方爆發(fā)出一聲巨響，消失在空氣中。

    對了，還有結(jié)界，結(jié)界不會坐視一名學(xué)生被它殺死。

    大家醒悟過來，同時松了口氣。蘭斯抬著頭，幾乎為正上方砸落的雷錘腳軟，還沒來得及放松，一股突如其來的危險感讓他汗毛倒豎，立刻升起一面巨大的冰盾。

    誰說雷電只能從上空下來？

    神眷者抬起一只手，雷電從掌心爆發(fā)。它像一條直起脖子的銀蛇，扭動著撞上了冰盾。蘭斯被巨力推得向后滑了一步，看著半透明冰盾另一側(cè)舞動的銀蛇，整個脊背都濕透了。

    好險，要不是反應(yīng)快……蘭斯不敢去擦臉上的汗水，意識到今天無法達(dá)成目的。他咬了咬牙，很快調(diào)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