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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jié)惹 ☆、對峙 支道承很不安,不安的緣由有很多。 仁皇帝是個不好捉摸的帝王,可是自己已經(jīng)做了他多少年的狗了,從扳倒上一任胡丞相開始,他是出了大力氣的。 支道承一向有自知之明。 他傷人害人,可是他也懂得什么是下限。 皇帝是他的天,是他的爹。 金鐘一擊,仁帝拖著寬大的道士服,頗有幾分仙人的風范。 他的臉色長年都在青色與蒼白之間轉換,這一向來源于他服食丹藥的數(shù)量。 皇帝手中的丹藥,一向是自己手中過去的。 支道承恭肅的跪下,一句話未說,姿態(tài)仍舊是如一個普通奴仆一般。 仁帝睜開了發(fā)青的眼,目光有些失焦:“丞相,你來晚了?!?/br> 支道承整張臉貼到地上:“陛下,陛下的一切旨意都是天諭,臣沒有資格去問??墒?,潑天的臟水現(xiàn)在就要潑到臣的身上了,臣老了,臣還請告老還鄉(xiāng)?!?/br> 仁帝忽然笑了:“丞相還有怕的時候?丞相的九千歲樓上吊住的人頭比臣宮里的幽魂還多,丞相太過謙虛了。你怕什么,審判院的案子沸沸揚揚,朕動你一根毫毛了嗎。證詞自相矛盾,朕又不是三歲孩童,難道會讓你受委屈不成?” 支道承臉上老邁的皺紋都是一顫:“這些人不是得罪了臣,天下的子民都是陛下的子女,可是子女不敬君父,臣就算招致罵名也要讓他們知道厲害!” 他靜靜跪著,聽著仁帝的吩咐。 仁帝將手中的香珠撇在一旁,弓著身子去看他,像是兩個孩子說悄悄話兒一般:“你呀,你這個人,我提醒你幾句了,你就記住了,比誰都快。不提醒你,有的時候就好像放開了燎子一樣,扯著脖子作?!彼鹕砭痈吲R下的望著已經(jīng)快要老去的丞相,腦海中卻映入了另一個更加倔強任性的女人:“你好生的做你的相國,女兒、兒子自有朕給你照料?!?/br> 支道承松了心,卻轉念想起另一個人來:“陛下,御史臺的小姜大人年紀資歷尚輕就坐上了御史的大位,在朝中令朝臣人心不安,臣琢磨著是不是——” 金鐘聲清脆的震動了他的心臟,仁帝背過身去吐出口清氣:“你不要沒有容人之量。人家也沒說要抓人,那是朕的命令!丞相,朕身邊一柄好用的劍都沒有,朕還沒問顏風神的事呢,你就不讓朕有個可用的人嗎!” 支道承別過眼睛再拜:“臣對陛下衷心可鑒,顏大人的流言臣實在不知。臣…冤枉吶!” 仁帝輕聲勸慰:“朕知道你冤枉,你好生歇息吧?!?/br> 他看著支道承漸漸退下的臉上滿是斑痕,皺紋已經(jīng)凹陷,回頭的鏡子中是一個女人可惡的嘲諷笑意,她在昏黃銅鏡中,頭上的鳳冠耀眼奪目,她卻不屑一顧,仁帝自言自語:“忠心?” 大年過去后,靈均的居室仍舊空無一人。 她每日掃除污穢,將拂塵輕輕擺在一旁清修。 朝廷重臣怕是恨毒了她,也怕毒了她。 她抓了名單上的十二個人,那本不是自己的意思,可是皇帝強制性的非要自己去做。不過是一些與丞相有些瓜葛的重臣罷了,九牛一毛,堵住忠臣嘴巴。 皇帝這是將她用的徹底了,用的順手了,用的任性了。 她看著手中的利劍,不由得嗤笑一聲,皇帝為了“嘉獎”她,允許她入朝會,這里面的麻煩可就多了。 一個從六品芝麻官兒整整一年沒升過半分,符堯光說的沒錯,她枉擔了一個探花名聲。 同期的男女同窗不是派去各道臺擔任要職,便是升遷極快,只有她似乎還停在原地。可是沒錯,這一開始便是她自己的請求?;实巯胍盟?,向她身上潑臟水,自己受著就罷了,畢竟,她能做劍,也能做執(zhí)棋人,只要最后能砍下支道承的人頭這畢竟值得。 靈均將手中的綠玉斗“咚”的一聲丟盡荷花缸中,那綠玉斗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漸漸沉了下去。 她看看頭上的天,三月的天漸漸暖了下來,她頭上那一片天卻如同死水一般。 接下來,應該是明面交火了吧。 惟帝王之神麗,懼尊卑之不殊。雖斯宇之既坦,心猶憑而未攄 ,思比象于紫微,恨阿房之不可廬。 明明朝堂,天子威儀。 這是姜靈均第一次步入朝堂的正門。她的年紀資歷本無法上朝,朝中多閑言碎語,奈何皇帝親詔,始終無人能夠奈何。 皇帝還未至,她一進中正宮大門,便投注來一群探尋的眼神。 翰林學士、六部尚書、東西二院、三法司,能夠踏上朝堂之人皆是帝國心腹精英。 朝中何時由著女人做主了? 堂前離御座最近的大臣始終打量著她。那個男人已經(jīng)不年輕甚至接近老邁了,滿臉的斑紋自然瘋長,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嵌在面目中,微微抿起的嘴唇露出一種陰沉與死寂來,身體自然的傾斜著,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不同。 可是那種眼神,充滿著打量與算計與一閃即逝的殺意,靈均卻能感受到胸中升起一股蔓藤的熱氣。 這個人就是支道承啊。 既不囂張也不諂媚,就像一個普通的、有些陰沉文雅的老人罷了。 靈均差點笑出聲來,將這樣的人逼得狗急跳墻,這輩子也值得了。 她大大方方的站在殿上,收獲著一眾打量眼神和竊竊私語。她尚在此看到許多熟悉的身影,齊貞吉、羅士諶,還有那個毫無存在感的鄭舜華。她躲在角落中一身荊衣,如空氣一般沉入其中,整張平凡的臉龐毫無辨識度。 大公主真是厲害啊,她最開始相中的人就是鄭舜華,的確比自己更適合成為一顆不引人注目的釘子。 仁帝難得上朝一次,看了看東南兩角遙相呼應的兩個少女。 他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竟開口笑道:“什么時候朝廷上也有了巾幗英雄了,朕他日必定撰寫青辭上告文曲星,謝她賜女文曲給我朝?!?/br> 烏修文躬身拜倒:“鄭舜華雖然年輕,可是不弱于人,臣已稟明陛下,陛下也同意讓她入朝?!?/br> 仁帝看著一身樸素的白衣少女皺了皺眉:“鄭大人,你上朝為何穿的如此樸素,禮部侍郎,朕的太府寺少卿連官服都買不起么?” 禮部尚書慌慌張張的跪下:“陛下,實在是前幾日鄭大人上朝時居喪穿白,陛下問了一句,鄭大人答道,‘臣乃卑鄙之人,白衣為天下之賤,面天子必尊,因而穿白?!菹庐敃r下旨,說鄭大人有古賢人之風氣,所以令她這樣便可。” 仁帝撫了撫額頭:“朕倒是忘了?!?/br> 他看了半響,一雙黑幽幽的眼睛忽然定在靈均身上,二人目光相對,似乎有所感應一般。 靈均垂下頭,將自己偽裝成木頭人。 朝堂之間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