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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低嗔一聲,一向淡然的面容難得浮現(xiàn)了一層羞惱的紅暈,捂著臉匆忙道,“我不能出來太久,先回去了?!?/br> “丑時,小樹林,你要記得!” “知道啦,回去罷!” 沈七從未想過自己這般身殘之人,也能找到一個溫柔體己的姑娘。玉蔻是個聰明豁達的好姑娘,這份感情來得太不容易了,沈七不想委屈她做短暫的對食,他想和她成婚,一輩子照顧她。 時辰怎么過得這么慢呢?真想立刻讓兄長見到玉蔻啊…… 更漏聲聲,沈七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又激動又幸福,難以入眠。哪怕是同伴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也不顯得聒噪了。 巡邏的侍衛(wèi)持著火把經(jīng)過他的營帳,到了丑時換班的時辰,沈七立即掀開薄被,輕手輕腳地拾起衣物穿戴整齊,隨即越過通鋪上的幾名太監(jiān),穿好鞋偷偷溜了出去。 月光陰冷,密林森寒,冷霧繚繞的樹林安靜得好像是一頭蟄伏的怪獸,時不時傳來幾聲怪鳥的鳴叫。因是偷溜出來,怕被人發(fā)現(xiàn),沈七并沒有提燈,只借著冷清的月光努力辨別方向,朝著瀑布流水聲傳來的方向悄聲摸去。 灌木叢雜亂,沈七在枝葉的掩護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超前走著,心想:不知玉蔻順利溜出來了不曾? 正想著,前方忽然傳來了細碎的窸窣聲,在寂靜的夜里尤顯詭譎。 沈七忽的一驚,停下了腳步,躬身藏在灌木叢后朝前望去,模模糊糊地看到前方林子里有個人影,似乎是個女子…… 莫非玉蔻提前到了? 沈七心下一喜,稍稍站直身子低聲道:“玉……” 很快,他發(fā)現(xiàn)事情不太對!一顆心由狂喜直墜冰窖……那不是玉蔻! 那個女子的面前還站著一個男人。先前那男人藏在樹干后,沈七并未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站起來一瞧,才覺得那個男人的身影高大而又熟悉,那身御賜的飛魚服不是什么人都能穿上的,赫然就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霍騭! 霍騭和那女子低聲交談了幾句,很快擁抱在一起,吻得如漆似膠。女子被霍騭抵在樹上纏綿,不由低吟一聲,啞聲道:“霍騭,抱緊本宮。” 恍如驚雷劈下,沈七瞬間瞪大眼,冷汗涔涔。 這個聲音是……皇后??! “誰?!”霍騭警覺,立即抬起鷹隼般銳利的視線,緊緊鎖住沈七身在的方向。 被發(fā)現(xiàn)了,沈七無處可藏,極度慌亂之下他只能轉(zhuǎn)身就逃!手臂和臉頰都被灌木叢給劃傷,他卻無暇顧及,只能拼了命地朝瀑布的方向逃去。 “霍騭,快!殺了他!”梁皇后匆忙攏起凌亂的衣裳,鳳眸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顫聲命令道,“決不能讓他活著離開這!” 霍騭眸色一寒,抬手握住繡春刀的刀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倒霉的小太監(jiān)。下一刻,刀光閃過,繡春刀從他掌心飛離,狠狠地擲向那太監(jiān)的后心。 寒鴉振飛,太監(jiān)撲倒,從斜坡上一路滾下,噗通一聲墜入瀑布的深澗之中。 霍騭追上前,只見前方斜坡之下竟是斷崖,崖下是瀑布聚積的深潭,并無活路?;趄s抬手摸了摸濕潤的灌木葉子,在上頭摸到了新鮮的血液,沉聲道:“娘娘放心,他活不成了。” “不行,本宮不能冒這個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皇后咬牙,狠聲道,“你看見他的樣貌了嗎?” 霍騭伸手扶住皇后微顫的肩頭,低聲示好道:“天黑,沒看清臉,只知道是個太監(jiān)。” 皇后已然沒有纏綿的心思了,用力掙開霍騭,冷聲道:“他受了傷,一定逃不遠。你即刻回去,就說本宮遇刺,召集所有太監(jiān)于營帳前集合,看看是誰缺席或身上有傷,一切自會分曉……不要驚動皇上,快去!” 而另一邊,玉蔻收拾好了拜堂用的新衣,剛走出營帳不遠,便聽見霍騭召集錦衣衛(wèi)搜查太監(jiān),隱約傳來幾聲‘有個太監(jiān)’‘刺客’等字眼,她心下一緊,一種不祥之兆如陰云般籠罩在心頭。 她不敢深思,緊緊捂著布包朝瀑布下一路狂奔過去。 玉蔻不信佛,卻從未向今夜一般渴望神明的庇佑。寒氣入喉,她忍著幾乎要炸裂的肺痛,一邊狂奔一邊祈禱,多么希望那個‘刺客’不是她的阿七…… 月光西斜,流水聲越來越近,她不要命似的跑到樹林邊的瀑布旁,只見光影交錯的巖石之上,坐著一個身量修長高大的少年。 “阿七!”玉蔻低喚一聲。 那少年按著刀,猛然轉(zhuǎn)過頭來,一雙狹長凌厲的眼睛倒映著寒潭月影,如劍光出鞘。 這個人有著和沈七一樣的容顏,卻并非沈七……沈七的眼里總是帶著卑怯而又溫暖的笑意的,不會有如此兇狠的眼神。 玉蔻倒退一步,聲線顫抖道:“你不是阿七,你是誰?”隨即,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是……阿七的兄長?” 那與沈七容貌一般無二的少年目光沉痛且復(fù)雜。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微微側(cè)開身子,露出巖石的一角,嗓音清冷道:“他一直在等你?!?/br> 月光從云層中透出,陰影褪去,露出了巖石上躺著的一條身影。 見狀,玉蔻瞳仁一縮:躺著的那個人穿著司禮監(jiān)靛藍的太監(jiān)服,血跡斑駁,呼吸微弱,正是她最心愛的沈七! “皇后和霍騭……有染,哥……求你帶玉蔻……離開……” 沈七是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爬出深潭,一寸一寸爬到約定之處來的。那柄繡春刀插在他的后背,又因墜水沖擊而加重了傷勢,刀刃幾乎貫穿了他整個胸膛。他拖著一路斑駁的血跡,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卻怎么也不愿咽氣,直到玉蔻的到來。 他死死地揪住兄長的衣袖,嘴角帶血,氣若游絲道:“求你……哥。我一死,皇后一定會……查到……玉蔻頭上。求你……保護她……” 玉蔻滿臉是淚,咬著唇,哆哆嗦嗦地抹去他嘴角的血沫,卻怎么也抹不干凈。 “玉蔻,你抱抱我?!滨r血浸透了沈七身下的巖石,在潭水中暈開一抹紫紅色。他直愣愣地望著天空,忽然低嘆道,“今晚的月光……好冷啊……” 而后,他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覆滅,再沒有了聲息。 …… “我折斷了那柄繡春刀,沖刷掉血跡,將他的尸首草草掩埋在瀑布之下的亂石當(dāng)中,直到四年前才將他的遺骨送回青州安葬?!?/br> 漱風(fēng)樓中,沈玹連飲了大半壇梅花酒,深黑色的眼眸中帶著微紅的血絲,繼而道:“我并未帶玉蔻逃離,而是穿上他準(zhǔn)備拜堂用的新衣裳,頂替他回到了營帳中?!?/br> 仍記得那夜秋風(fēng)蕭瑟,遍地成霜,錦衣衛(wèi)將所有太監(jiān)都趕到了空地之中,挨個點名,點到‘沈七’之時,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連念了兩遍名字,皆無人回應(yīng)。 一旁的霍騭面色一冷,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