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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退退退退下!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2

分卷閱讀82

    方之一

    而此時, 陰森黑暗的詔獄最底層,一股血腥味混合著令人作嘔的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水汽迷蒙中, 隱隱約約傳來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

    “杏花又一村,細雨晚來風,西山萬里, 衣鬢輕濕沾殘紅……”

    是個很晴朗的少年音, 尾音上揚, 帶著些許俏皮的意味, 但在陰煞煞、涼颼颼的詔獄之內(nèi), 卻顯得十分的詭譎,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森之氣。

    越瑤照例視察詔獄, 走到最底層的鐵柵欄前,卻見加重的大鎖已被人打開。柵欄里頭, 石階蜿蜒延伸到黑漆漆的地下室,那不成曲調(diào)的歌聲仍斷斷續(xù)續(xù),如蛛網(wǎng)束縛。

    這個聲音是十分熟悉的。越瑤擰了擰眉, 問獄卒道:“陛下來這作甚?幾時來的?”

    “回撫使大人,皇上來了不到一刻鐘, 也沒做什么, 就是守著太后……”似是意識到了什么, 獄卒一慌,忙改口道,“守著廢太后,唱、唱歌?!?/br>
    越瑤抱著刀倚在斑駁潮濕的墻上,火把的光芒鍍在她英氣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明艷和柔軟。

    半晌,她道:“看好里面,別出事?!?/br>
    獄卒領命,道了聲:“是?!?/br>
    詔獄底層的濕氣實在太重了,越瑤素來不喜,交代完事情便轉(zhuǎn)身出了牢門,站在詔獄的檐下,望著云層間隱現(xiàn)的星月發(fā)呆。

    “皇上竟還記得這首歌?!痹浆幒鋈话l(fā)出一聲極輕的感慨,片刻又自言自語地嘆了聲,“興許,該準備一口上等的棺材了?!?/br>
    “這是朕母妃生前最愛唱的一首歌,父皇也愛聽,常常陪著她調(diào)琴譜曲,一坐就是一整天?!痹t獄底層的水牢之中,蕭桓仍穿著今日宮宴之時的朱紅繡金龍袍,端坐在鐵牢外唯一干凈的椅子上,白皙的面容浸潤在深藍的夜色中,晦暗難辨。

    他明明是在笑,但笑意不曾到達眼底。

    水牢是一座地底的水池,池底不深,堪堪到一個成年人的肩脖處。此時正是隆冬,里面的水黑臭渾濁,且冷得宛如刀削,散發(fā)出陣陣難聞的腐味,若是夏日則更可怕,整個池子的黑水都蕩著綠光,上面飄滿了淹死的鼠蟻爬蟲……

    蕭桓的目光望向被鐵鏈鎖在池中的女人,說:“朕已經(jīng)記不清生母的容顏了,唯獨還記得她當年常唱的這首歌,你呢?你可還記得?”

    梁太后整個人浸在又冷又臟的水中,鐵索拷住她的手腕,將她兩只手臂高高吊起。她嘴唇慘白,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那水已經(jīng)沒過了她的胸口,并且還在以緩慢的速度持續(xù)上漲。

    “小畜生……”她咬牙罵道,“有本事……你殺了哀家!”

    “哀家?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臉自稱是‘哀家’?霍騭死了,朕殺不了你,但,也絕不讓你好活。”

    蕭桓笑了聲,起身隔著鐵柵欄觀望她痛苦的模樣,“這水會慢慢上漲,壓迫你的胸腔,壓迫你的喉嚨,使你呼吸困難、說不出話來。等水淹到你的脖子,你會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壓碎了,又悶又疼。不過不用擔心,在你快要憋死之時,水流又會下降到你的腰部,給你緩沖的時間,再慢慢上漲,如此日復一日,讓你時刻在生與死的界限掙扎……你會越來越冷,越來越難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一頓,隨即抱臂道:“啊,險些忘了。當年你就是用這座詔獄一個個逼死了父皇身邊的重臣,這座水牢的殘忍之處,你應是比誰都熟悉吧?”

    水流嘩嘩攪動,鐵鏈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梁太后瘋狂掙扎道:“哀家真后悔……當初沒有掐死你!你這騙子!”

    蕭桓哈哈大笑。他的笑是爽朗的,透著少年人的稚氣,如同一只破繭而出的、慢慢梳理翅膀的蝶。

    “現(xiàn)在說什么后不后悔的,還有意義么?朕曾經(jīng)那么怕你,每夜從噩夢中驚醒,睜著眼睛一宿不眠,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自己說錯了一個字、做錯了一件事,就會像靜王兄一般被你處死。可是漸漸的,朕不怕了,朕對你所有的恐懼都化作了復仇的恨意。因為朕知道,只有強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蕭桓審視著他的階下囚,這個女人曾經(jīng)給與了他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戰(zhàn)栗,如同一片揮之不去的云翳籠罩在他心頭,讓他無法喘息……而現(xiàn)在,她卻只能像一條拔了牙齒的老狗,無力地朝自己狂吠。

    “朕,做到了?!?/br>
    梁太后的身軀因極度的寒冷和憤怒而顫抖,連帶著鐵索發(fā)出嘩嘩的顫音,回蕩在幽冷的水牢中,像是一首凄愴的招魂曲。

    “你不得好死……”水池的水已經(jīng)淹到了梁太后的脖子,她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生生擠出般艱難,惡聲詛咒面前的勝利者——這位曾經(jīng)被她玩弄于股掌的少年帝王。

    “蕭桓!你和你……爹娘一樣……下地獄……不得好死!”

    蕭桓無動于衷,“放心,即便是下地獄,也是你先朕一步?!闭f著,他眸子一暗,復雜道:“說起來,朕還是有點佩服你。你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可以毫不遲疑地將自己心愛之人殺死,可……朕做不到?!?/br>
    “霍、霍騭……”提到霍騭,梁太后臉上的瘋狂和憎恨瞬間分崩離析,化作極度的痛苦之色。水沒過她的喉嚨,使得她不得不拼命仰著腦袋呼吸,雙眼因窒息而暴出,充滿血絲。

    蕭桓轉(zhuǎn)身,自嘲般道:“朕做不到你那般絕情?!?/br>
    水閥在那一刻打開,水位迅速下降,空氣涌入肺部,帶起一陣刀割般的劇痛,梁太后這才痛苦地嗆咳起來。

    “你以為……你有了沈玹那條狗……就可以……萬事無憂了嗎……咳咳!”梁太后嘶啞的嗓音如同惡鬼,斷斷續(xù)續(xù)道,“你以為你掌控了一切,事實上……你連那條狗……有沒有被閹干凈……都不知道,當真是可憐!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因為笑得太猛烈,她彎腰捂著胸口劇烈咳喘,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嗓子眼似的。

    水聲嘩嘩,空氣中的腐爛味更濃了。

    蕭桓回過頭,眼中的笑意漸漸散去,就這么站在陰暗處沉聲問道:“你說什么?”

    “你可知,你那好jiejie為何要死心塌地的賴在東廠?若非另有隱情,難道堂堂長公主,會甘心和一個不會生育的閹人在一起?”

    “因為他們相愛?!?/br>
    “相愛?哈哈,可笑!不妨告訴你吧,夏綠……是哀家埋在蕭長寧身邊的眼線,她所懷疑的事情,絕非空xue來風。”梁太后喉中發(fā)出渾濁的嘶嘶聲,緩緩抬眼,一字一句道,“小畜生,你的皇位……怕也坐不安穩(wěn)了。”

    蕭桓眼中劃過一絲暗色,隨即很快恢復正常。他輕輕拍了拍手掌,似笑非笑道:“好一出離間計呀,可惜,朕不會再被你左右?!?/br>
    說罷,他轉(zhuǎn)身,笑容漸漸淡去,那稚嫩的雙肩上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