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說什么，這個時候，不遠處的豪宅大門被人推開，今陽聽見她mama叫了聲“陽陽”，她趕緊應了一聲，從角落里站起來。

    “你在那蹲著干嘛？”

    “屋子里頭開地暖我覺得有點悶，出來走下，”今陽說，“我這就來了。”

    今陽她媽應了聲，又關上門。

    今陽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和頭發(fā)，往外走了一步，走到暖光的庭院燈下，她回頭看了一眼——少年還蹲在陰暗的角落里，一動不動，只是那雙眼睛異常明亮地看著她。

    “走吧走吧，我看你進屋再走?！卑延幂p松的語氣說，“現在回去還趕得上他們第二攤，說好去王磊家里打牌?！?/br>
    艾佳話語剛落。

    就看到今陽忽然轉身靠近，投下的陰影將他籠罩時，她彎下腰將柔軟的唇落在蹲在角落里的少年唇瓣上……

    一觸既離。

    “新年快樂?！彼僖淮握f，聲音里稍微夾雜了一點輕松。

    “嗯，”他看著她微笑起來，“新年快樂?！?/br>
    ……

    今陽回到屋子里，家里年輕的還在客廳打牌，中年人聚集到地下室唱KTV，上了年紀的都去睡了。

    燈光晃得她微微瞇起眼，似乎感覺有些刺眼，她抬起手遮了下，然后看見她媽靠在門邊，欲言又止的樣子。

    今陽想了想說：“今晚我和陳圓睡吧?！?/br>
    今陽她媽沉默了下，點點頭，然后在今陽轉身的時候說了一句：“有病就治，治好了隨時回家，你們姐妹不要覺得這是太大的事，最后傷著自己?！?/br>
    今陽輕輕“嗯”了一聲。

    “陽陽，還有出國的事……”

    “陳圓說了，你們想讓我出國以后就把她送去醫(yī)院的?！苯耜栟D身，看著她媽微微蹙眉，一副有點震驚又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樣子，又有些心軟，“其實不用這樣，好好說就行了，我其實也不是那么反感出國……”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你又想通啦？哎喲，你爸之前擔心得要死——”

    “……有人告訴我，如果我要說服自己不喜歡英語，以后不想做翻譯，先得把手機里存的換成周杰倫新專輯?！?/br>
    “……”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今陽撩了下頭發(fā)，“就這么著唄，皆大歡喜，有什么不好？”

    今陽她媽看上去感動得恨不得給今陽口中的那個人上柱香……想了下又問：“那圓圓的事，你也不反對了??？”

    今陽腳下停頓了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徑直走向陳圓的畫室，推開門，走了進去。

    陳圓就抱著膝蓋坐在幾個畫架后面，長發(fā)散落滿肩——當今陽挨著她坐下的時候，她的目光直視前方，淡淡地說：“男朋友不錯?！?/br>
    今陽嚇了一跳，然后想到剛才她和艾佳縮在畫室角落里，干了什么怕是被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如果隔音不太好的話……

    呃。

    “陳圓，你那天干嘛舉著菜刀砍濱文？”

    “看他不爽。”陳圓淡定道，“畫著畫吃個毛飯啊，煩不煩？而且我看著他那張好像能海納百川容忍一切的臉更煩了——脾氣上來了，就這么干了……你手還流血嗎，要不要拿個創(chuàng)可貼包一下？”

    她聽上去漫不經心。

    “不流血了。”今陽吸吸鼻子，“你那天把家里人嚇壞了?！?/br>
    陳圓沉默。

    “我也嚇壞了，”今陽說，“你做什么把菜刀放在枕頭下面？”

    “想放就放了，那地方怪順手的?！标悎A聳聳肩，依然用沒多少情緒起伏的聲音道，“如果有人什么人進來想要加害于我，哪怕是晚上我也可以——”

    “你知道在家里很安全?！苯耜栒玖似饋?，卻沒有走開。

    陳圓抱著膝蓋，原本下巴放在膝蓋上，這會兒她臉微微低下來，盯著今陽的腳趾……然后面無表情地聽今陽說：“可能我們都太敏感了，我爸要送我出國也好，要送你去醫(yī)院也好——我學英語，需要一個純英語環(huán)境進行深造；你清晰不穩(wěn)定，也需要去醫(yī)院開點藥吃吃，穩(wěn)定一下情緒……”

    陳圓低低笑了聲。

    今陽的聲音戛然而止。

    陳圓抬起頭，目光冷漠地看著她：“一個月前你還在為了不讓我去醫(yī)院和爸爸mama據理力爭——現在怎么啦，換說法啦？”

    “……”

    ”你男朋友告訴你的？”

    “……”

    “他們怎么都見不得我好呢，”陳圓站起來，抬起腳，踢倒了一個畫架，“我好好在這，招誰惹誰了？”

    畫架倒在地上發(fā)出“轟隆”巨響，外面走廊響起腳步聲，今陽聽見她們的mama在外面先叫了一聲“圓圓”，然后又叫“陽陽”——

    今陽看了眼陳圓，她似乎整個人都急躁地緊繃起來，像是炸毛的貓，今陽只好著急地跟外面吼：“我們沒事！你們別進來！”

    外面鑰匙亂響著插入鑰匙孔的聲音突然消失。

    而此時此刻，陳圓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地滾了一圈，呼吸變得急促了一些，她顯得有些焦慮地在屋子里打轉……目光放空了，她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含糊：“我坐在那，為什么要抽走我的椅子？我摔得好疼……我寫完了作業(yè)，為什么要撕壞我的課本？我身上沒有味道，他們?yōu)槭裁蠢鲜窃谖乙豢拷臅r候就捏著鼻子跑開——老師？mama？明明是他們欺負我！為什么你們要送我去醫(yī)院！送他們去呀！”

    畫架和紗窗糾纏在一起，今陽連續(xù)后退，而陳圓伸手，掀翻了一盤顏料——

    嘩啦一聲，顏料飛濺，弄臟了畫室的白色紗窗，還有陳圓的衣服，窗外瑩雪照耀下，她的面色蒼白得見不到一絲絲血色……

    “所有人都見不得我好，包括你那個男朋友，下次見到他，我砍死——”

    陳圓的話最后被飛奔上來擁抱她的懷抱堵在喉嚨里。

    今陽死死地抱著她，眼眶發(fā)酸，卻沒有哭，她只是聽見自己用沙啞的聲音說：“這里沒有人欺負你，陳圓，你畢業(yè)好久好久了……現在，你看看你周圍，這么大的畫室，爸爸mama很有錢，你衣食無憂——那些人肯定過得都不如你。”

    陳圓掙扎了下。

    那怒瞪的雙眼忽然放松下來，她猶豫了下，抬起手，抱住今陽的腰，隔了很久很久，今陽才聽見她靠在自己耳邊，輕輕道——

    “……你知道，其實我過得一點也不好?！?/br>
    “又是新的一年了，陳圓?！苯耜柺站o了手上的力道，“以前好不好沒有關系，今后我們都要努力變好?！?/br>
    窗外，不知誰家放了煙火，絢爛的煙火照亮了一小部分天空。

    這一晚今陽就躺在陳圓的床上，腦袋下枕著那把割傷她的菜刀，陳圓就在她大概一分米或者更近的距離陷入難得的安睡。

    黑暗之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