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想與臣說什么？”

    太子將下巴揚一把，呵了一聲：“你猜猜看？”

    猜……？

    崔旻心里咯噔一聲，委實是看不透這位殿下想做什么了。

    不過太子顯然沒打算逗弄他，將手袖了袖：“談一談薛家的這位縣主吧?！?/br>
    復(fù)雜立時涌上崔旻的心頭。

    他原本以為，劉光同插手的就夠多了，這位殿下……

    崔旻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適：“殿下不如說，談一談世子的一顆真心。”

    陰鷙在太子的眼底一閃而過。

    只這位殿下從小練就了一身喜怒不露于表的好本事。

    崔旻本來就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又掩藏起來的很快，這道陰鷙，自然就沒入崔旻的眼。

    “那你是知道我想說什么了？”

    崔旻左手微抬了抬，在包扎的傷口邊緣劃了劃：“不知道。”

    太子譏笑：“你是聰明人，一定知道的?！?/br>
    “不——知——道?！贝迺F一字一頓，咬重了話音，也噎住了太子爺。

    他果真不知道嗎？

    不，他當(dāng)然是知道的。

    退讓，尊卑有別，朋友之義……

    假的，其實都是假的。

    崔旻心下冷。

    他也沒法子怪太子。

    論親疏，到底燕翕與之親近。

    可這樣的事，是能讓該讓的？

    他一時又覺得恨。

    燕翕連賜婚這種法子都想出來了，擺明了是要絕了他的后路，太子這會兒巴巴的跑到他的病床前，想叫他收手？

    欺人太甚——崔旻心中如是想到。

    太子叫他一句話噎了半天，一雙手虛虛握著，放在膝頭：“你說不知，便當(dāng)你不知吧?！?/br>
    他一句話罷，左腳微踏了踏，出一陣悶響，一聲聲的，全都砸在崔旻心頭。

    “也許你不知道，燕翕這些年，為了侯府，為了他的爹娘，更甚至為了我，犧牲了多少……也不對，”太子唇角揚了揚，“你縱然不知道，也該猜得出。天子猜忌，不是當(dāng)玩笑的。談績喜歡他，你知道吧？”

    行走在京城里，但凡稍有頭有臉些的，又有誰不知道——談家大姑娘一顆芳心早已暗許燕翕。

    太子這時候提起這個來……崔旻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側(cè)目看過去：“所以呢？”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人，”太子沖他搖一下頭，“談績是不同的，可他不能愛上談績，知道為什么嗎？”

    崔旻捏了捏拳，有些咬牙切齒的：“因為她是談績?！?/br>
    “是了，”太子的話，接的很快，“大約七年前，那時候我還小，笑著問他——你既喜歡她，何不求皇祖母賜個婚下來，也是一段佳話。你知道，他如何回我的嗎？”

    崔旻搖頭。

    太子閉上眼睛，回想了許久：“她不是我的佳婦，我也不是她的良人，何必兩相耽誤?！?/br>
    崔旻心頭一震。

    燕翕那個脾性……他是喜歡過談績的……

    怪不得這么多年，他任由一眾好友起哄玩笑，一個字也不反駁。

    又怪不得，談績芳心暗許的事情，鬧的人盡皆知，卻從沒人敢當(dāng)著燕翕的面兒，說談績一句不好。

    這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

    “殿下與我說這個，又是什么意思呢？”

    “七年前我不懂，以為他不喜歡談績，這件事就再也沒提過，”太子深吸一口氣，摸摸鼻頭，“后來我就懂了。時也，勢也，這都是造化弄人。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天，燕翕遇上了自己心愛的姑娘，無論是誰，我都要讓他抱得美人歸。”

    “嘶——”

    這一聲悶響，是崔旻出的。

    太子一直盯著他，眼珠兒從沒挪開：“你瞧，自己的身子，自己要金貴些?！?/br>
    崔旻呵了一聲，忍痛坐正一些：“那殿下且恕臣不恭吧——”他一面說，一面把手按在心口處，“臣心尖兒上的人，自然是臣命里的一部分。殿下的來意，臣知曉了，可臣不能答應(yīng)殿下。論理，殿下有所吩咐，便是刀山火海，臣也不該眨一下眼睛?？墒堑钕履昧艘话鸭獾?，要把臣的心頭rou剜走……推己及人，換了是殿下，殿下能點頭嗎？”

    413：金枝玉葉

    太子猛然頓住。

    他原想了一籮筐的話……如何勸崔旻，哪怕是賣一賣燕翕的委屈，都不要緊……只要崔旻讓這個步。

    實則也是他自私了。

    他來勸崔旻，如何就不能轉(zhuǎn)臉兒勸燕翕？

    太子按一按太陽xue：“你說……縣主是你心頭rou？”

    “是。”崔旻不假思索地就回了這句話。

    太子哦了一聲，有些意味不明。

    崔旻想，他應(yīng)該是有些不高興的。

    可實際上，太子并沒有如何動怒，只是覺得心頭惘然。

    他長這么大，沒喜歡過誰，對太后、對皇帝，都是敬愛，而他的母后……太子沒辦法去理解這樣的情緒。

    似崔旻，似燕翕，在他看來，都是人中龍鳳。

    這樣的人，為了一個小姑娘，若鬧的不痛快，來日分道揚鑣，是他所不愿見的。

    “燕翕也不愿意讓步呢？”太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誠然，他是清楚的——燕翕當(dāng)然不肯讓步。

    崔旻咬咬牙。

    他需要一小段的時間來平復(fù)心情。

    如果劉光同沒告訴他那些話，他還能心平氣和的說一句——左不過各憑本事。

    可他們背地里算計到了這地步，還這樣堂而皇之的來問他，若燕翕也不讓步，又如何？

    如何？能如何？

    若真那樣，他還能如何呢？

    他身無長物，能為薛成嬌舍棄的，也不過功名利祿。

    可這功名，這利祿，是皇帝給的，也是崔家給的，他就是要還，也得還在崔家身上。

    再有別的……那就是抗旨不遵，把一條命給出去。

    可他不是莽撞的人，那樣做，對大家都沒好處。

    他死了，燕翕照樣能十里紅妝，把薛成嬌娶回家去。

    所幸……所幸是劉光同以真心待他，替他c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