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樣兒卻精巧，瞧著開胃。他擺好桌，沖蘇一道：“叫師爺爺吃飯吧。”

    蘇一伸頭出門，叫了一聲蘇太公。等他過來，自三人坐下吃飯。許多年，她都沒在家里吃過早飯。只因?yàn)橐s著去鋪?zhàn)永?，現(xiàn)燒飯來吃總是來不及的。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與他爺爺坐在桌邊兒一道吃早飯。說起來還得感謝他這師兄，確實(shí)能干。若就這么留下了，倒也不壞。

    她吃了早飯便與蘇太公和石青師兄招呼一聲去鋪?zhàn)由?，余下的仍是留給石青收拾。他是把居家過日子的好手，也不知長(zhǎng)這么大受了他師父多少脾氣，才練出了這些手藝。這年頭，哪有幾個(gè)男人能干得來這些個(gè)，不要人伺候到端潑洗腳水已是不錯(cuò)了。

    而就在她滿心里滿意這個(gè)師兄，覺得留下來十分不錯(cuò)的時(shí)候，這師兄又跑了。果真與他師父一個(gè)脾性，腦子里弦兒不知都怎么搭的。他是放心不下他師父，鉆牛角兒要去找他?？墒菂s又不想想，能找得到么？這么一出去，天南地北，他知道往哪里去？

    蘇太公只坐在桌邊磕煙鍋腦子，一直嘆氣，說：“不過就過了一夜，人就走了。怎么我那徒弟，還比一一你來得有吸引力？”

    蘇一把做好的飯往桌子上端，“爺爺你說什么呢？這能比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沒法兒的事。走就走了罷，沒什么好惋惜。咱們就是貪他勤快，若不是，定然不想留他半天。”

    蘇太公仍是嘆氣，把磕好的煙斗往桌邊上一放，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吃著又不是滋味兒了，這跟石青兒的手藝根本沒法比么。唉，也就處了一日的光景，竟還惦念起他來了。嘴上說：“那是個(gè)好孩子啊，可惜了。真如你說的，咱家命里受不起石青兒?！?/br>
    蘇一坐到桌邊兒吐口氣——什么最好收買？人的胃最好收買。

    她也覺得石青師兄沒留下可惜，可這可惜的心理又是摻著私心的，不過是想占人好處，旁的便沒有了。要說真讓他入贅么，那還是得想一想。想什么呢，自然是他那腦子一根筋兒的，能過日子么？或再想不開，不知為什么又拍屁股跑了，她不得自個(gè)兒守活寡？守活寡還沒有做老姑娘好呢。

    想這些又是多想，與蘇太公說了，他也慶幸一番沒等定了親事他才走。要是的話，也太丟他蘇家的面兒了?？蛇@會(huì)兒他既走了，索性也就撂開手不提了。

    余下便沒什么事，蘇一仍是每日往返在陶家金銀鋪和自家之間。在家便是做家務(wù)，晚上摸著空兒做衣衫。她針線功夫好，自然不需多費(fèi)那銀子在外頭買成衣，或花銀子叫人做。而在鋪?zhàn)永?，仍是陪著上門的那些姑娘們說說王爺。可說的也都是往前說過的，再?zèng)]什么新鮮，人也就有些膩味了。

    一姑娘閑閑地捏著帕子在臉邊輕甩，帕子上熏了百合香，淡雅的香氣。她說：“王爺也不去憩閑苑了，也不來這鋪?zhàn)永?。你說的話么，又都是重的，左右都不新鮮，沒趣兒?！?/br>
    蘇一笑笑，回她：“這也是沒法兒的事，我總不能日日往王府上去，偷瞧了事情來說與你們聽。叫王爺知道，非得打斷我的腿不可?！?/br>
    “那你知道王爺小時(shí)候的事么？在宮里那會(huì)兒的事呢？”另一姑娘又問，“這些才新鮮，你知道多少？”

    蘇一搖頭，“這可就更不知道了，王爺還能與咱們說這個(gè)不成？不過倒是有一件事，聽王爺說過。只說他小時(shí)候也皮得很，叫炮仗炸過眼睛，這會(huì)兒就怕這個(gè)。便是除夕夜里，他都不放煙火。有些下人們愛放的，都遠(yuǎn)遠(yuǎn)避開他的院子，自己玩去。其他的么，也沒有了?！?/br>
    這也算是個(gè)新鮮的，姑娘還算滿意。再說不出別的了，也就都起了身，曳曳扭著腰肢走了。往后再要來的，次數(shù)便少了起來。

    除開這個(gè)，蘇一便是埋頭在桌邊打首飾，累了再起來去鋪?zhàn)忧拔ㄎㄌ諑煾蒂I回來掛著的那只綠桂皮。與陶小祝不說話，陶師傅又時(shí)常不在鋪?zhàn)永?，多少有些無趣。這么過了十來日的光景，小白忽上門來了，身上挎著包裹，腰間配劍，與她說：“我得往姑蘇去一趟，王爺交代下的差事沒辦好。這些日子就不能過來了，你莫惦記我。”

    蘇一笑笑，不駁他面子，說：“你倒是辦得盡心，咱們渭州這么些人，湊不出一個(gè)戲班子么？說書唱小唱的，也不是沒有好的。怎么非要往姑蘇去，那么遠(yuǎn)的路程，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兩個(gè)月的功夫?！?/br>
    小白自有他的道理，他是瞧不得樣貌有瑕疵的人，非得挑出一班滿意的才好。這一班子可是要長(zhǎng)長(zhǎng)久久放在王府上唱戲的，怎么能馬虎？他倒不是怕王爺瞧得不稱心，而是他自個(gè)兒也要閑來無事聽聽不是？瞧著那面相差的，能舒心么？是以這事兒需得十二分盡心。便是那些器具，也都得找了好的來。

    蘇一把他往門外送，嘴上說：“你怕是聽不到幾場(chǎng)，大體過得去就成，王爺沒你這么挑。只要聲口好，唱的入戲，不就成了。你非要樣貌瞧著是一等一的，再是會(huì)唱戲的，那自然不好找。照你這個(gè)法子，到了姑蘇也一定能找到稱心的。”

    小白不是很明白，回頭看她，“怎么就聽不到幾場(chǎng)？我也日日在府上，難道還不許咱們湊著聽?wèi)蛄?？?/br>
    蘇一想想，王爺說要請(qǐng)旨調(diào)他回去，畢竟沒真敞開了說。再者，為著不在他面前提起那“百寶箱”的全名來，蘇一也還是當(dāng)他做個(gè)普通的侍衛(wèi)，只當(dāng)不知道他與王爺還近著幾層關(guān)系。小白這會(huì)兒?jiǎn)柶饋恚匀环笱?，說：“你們是侍衛(wèi)，還有主子府上聽?wèi)虻牡览恚恐捣坷镔€錢王爺沒叉你們出去打板子，已是仁慈?！?/br>
    小白笑笑，“你不懂，我大是能在府上聽?wèi)虻??！?/br>
    “那便隨你高興吧。”蘇一順?biāo)脑?，這戲班子成的早晚與她有什么相干？然再想想，好像與她也有相干。這戲班子成了，王爺就得叫她到府上陪他吃茶看戲去。王爺這么些日子沒去憩閑苑，整個(gè)兒悶在家里，怕是都要悶壞了。這也都怨她，沒事兒與旁人說什么王爺常去憩閑苑的話。

    這會(huì)兒怎么辦呢？要不就歇了鋪?zhàn)踊丶視r(shí)候走王府過一遭，與他說一會(huì)兒話，只當(dāng)給他解悶吧。也不知算不算自己多慮，人家王爺還能沒的玩么？

    這么想下來，沒個(gè)主意。她送了小白上馬，自回來鋪?zhàn)永锏戎?。眼下已是三月份，正是“萬家楊柳青煙里”的時(shí)節(jié)，到處都暖洋洋的氣象。那個(gè)冒出來的師兄走了，小白也走了，瞧著是不會(huì)有再來打擾她的生活了。說起來，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她坐在桌邊掐銀絲兒，一刻沒歇鋪?zhàn)颖阍谛睦锵胍豢桃灰醺先?。如果去的話，又要帶些什么東西。到了府上見了王爺，又要說些什么。這不年不節(jié)的，到人府上給人送東西請(qǐng)安，會(huì)不會(huì)叫人當(dāng)做是別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