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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丹外圍走了兩步,然后抬頭。 天空就是天空,低矮、綿延而又靜謐,昨晚上的那只眼睛,像一場遙遠的噩夢。 兩人繞到另一面。 眼前所見,平常而又……怪異。 葉流西脫口而出:“那個有皮影棺的土臺不見了!” 是不見了,不用去看,不止眼前的這個,昨天發(fā)現(xiàn)的那些呈縱列的,應該都不見了。 但這消失在這里并不突兀,就如同密林中少了幾棵樹,花叢里丟了幾朵花。 昌東想到了什么:“去看看貨車車轍??!” 也不見了。 這算什么呢? 之前他設想過白龍堆2號,覺得可能是版塊的拼接,營地外圍的版塊被神不知鬼不覺地置換,現(xiàn)在看來顯然不是。 葉流西也覺得匪夷所思:“怎么會連地上的車轍印都不見了,我就不信了,難道是地被抽掉了一層……” 這一下忽然提醒了昌東。 他問葉流西:“見過透明的膠片嗎?可以在上面寫字,作投影顯示的那種?!?/br> 葉流西點頭。 “兩張尺寸一樣的透明膠片,我在其中一張上畫湖,湖岸、垂柳,在另一張上畫船,然后疊加到一起,就是湖上有船,是嗎?” 葉流西想了想,然后搖頭:“也不一定,除非你畫之前就設計好了湖和船以及岸的相對位置,不然疊加了之后容易出錯:船可能會跑到柳樹上,也可能會在湖底?!?/br> 昌東要的就是這個答案:“所以車轍印會碾進雅丹土臺的下面去。” 葉流西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想明白了:“你是說……疊加?” “疊加。我假設你的血召喚出的,就是玉門關,鬼火也好,皮影棺也好,現(xiàn)實生活里并沒有,它們只存在于玉門關?!?/br> “風頭起的時候,現(xiàn)實世界和玉門關在白龍堆這個方位交疊?!?/br> “現(xiàn)實世界里,有白龍堆雅丹,有我們,玉門關里,有鬼火、皮影棺土臺,還有車轍印,你想像一下,兩相交疊,是不是就是一種很詭異的情態(tài)?” 而當玉門關一旦抽離、撤去,所有的事情,就都恢復正常了。 昌東從包里拿出航拍機的圖傳屏,給她看昨天合成的那張照片:“仔細看,現(xiàn)在換個角度,把白龍堆忘掉,抽掉白龍堆,去想象那個玉門關是什么樣子。” —— 那里,會有一條寬逾百米的大道。 大道兩邊是埋有皮影棺的土臺,兩兩對稱,延伸數(shù)十里之遙。 皮影棺上,有漢代畫像石風格的繪畫,繪制的是一群苦役的罪人披枷進關,如果仔細聽的話,風沙呼嘯之下,會傳來層疊蕩滌如海浪的歌謠: ——“玉門關,鬼門關,出關一步血流干;你金屋藏嬌自快活,哪管我進關淚潸潸……” 皮影棺里,疊放著穿著古人衣裳的皮影人,那衣裳也許是唐代的,也許不僅僅局限于唐代,九人一組,靜默無聲。 周圍的廣袤荒郊,會出現(xiàn)幽碧色的鬼火、以鬼火為載體的皮影駝隊,還有不知道為數(shù)幾許、行蹤詭譎不定的風沙觸手。 土臺上方,天空高處,有詭異的眼睛,而觸手和眼睛,似乎都在保護著皮影棺: ——灰八想開棺,被鐵锨削了喉; ——那只眼睛里泄出的沙,其實是重新修補澆筑了被破壞的皮影棺墓。 葉流西曾經(jīng)開著貨車從這條路上經(jīng)過,不止一次。 那些車轍彎繞,所以她車開得并不規(guī)矩:有時在道上,有時在道下,但絕不會撞到那些皮影棺土臺。 她車上裝的貨物,衣服、鞋子、碟片、書、各種食品,乃至明星海報,那是給人用的。 可是羅布泊被稱為死亡之海,無人之地,現(xiàn)實中,這里沒有居住的群落,除非…… —— 昌東問葉流西:“你聽說過嗎?” 晉代的時候,有個漁夫走了一段極彎繞的路,先沿著溪水,后進桃林,末了從極狹窄的山口鉆進去,最后才得見桃源。 里頭的人自述說,是為了避秦時戰(zhàn)亂,所以進來之后就沒出去過,“問今是何世,乃不知道有漢,無論魏晉”。 這個漁夫出去的時候,沿路也曾做下記號,但后來怎么也找不到了。 葉流西說:“你覺得玉門關是一個類似的地方?” 昌東點頭。 如果是他自己來,他不可能誤入玉門關,因為沒有葉流西的血,養(yǎng)不出風頭,玉門關也就不會出現(xiàn)——但一旦出現(xiàn)了,那些恰好在左近的人,他也好、肥唐也好、豁牙也好,都能得窺一二。 那個漁夫,也許就是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借他人的東風,進了桃花源,但巧合沒有二次,所以不管他沿路怎么留下記號,出來后都再也進不了了。 玉門關也許比桃花源更進一步,桃花源的人是隱居了就再也不出去,“不復出焉”,但玉門關會派人出關,了解關外的情況也好,輸入關外的物資也好…… 但問題在于,人呢?他和葉流西這兩次,算是進了玉門關嗎?為什么一片荒蕪,人跡都不見分毫呢? 第35章 司馬道 沒了沿路的記號,兩人很是花了一會功夫才回到營地。 遠處看,只有車,沒有掌勺,昌東一愣,緊走幾步,近了才發(fā)現(xiàn),掌勺縮在車底下蜷成一團,睡得正熟,還沒醒。 昌東有點過意不去,昨天走的時候,怕掌勺進到車里亂摸亂摁,他把車門給鎖死了——沒想到兩人會在外頭耽擱一夜,掌勺一定是晚上風大,覺得冷,實在沒處去,才縮進車底下的。 人哪怕沒了神智,趨寒就暖的本能倒還在。 他把掌勺喊起來,開了車門,第一時間查看衛(wèi)星電話,搜星已經(jīng)恢復正常,肥唐顯然打過不少電話了。 昌東回撥過去,和肥唐說了幾句,然后回頭招呼葉流西:“走吧,出去再說。” —— 越野車的油還算給力,支撐著車上了省道,還跑了不短的一段——熄火之后,在路邊等了半個小時左右,肥唐的車疾馳而來。 昌東這兩天和葉流西沙里翻地上滾,見慣了彼此的狼狽模樣,倒還不覺得什么,現(xiàn)下走來個肥唐,衣著鮮亮,頭發(fā)都拿梳子梳得整整齊齊一邊倒,立時對比出兩人有多么灰頭土臉了。 昌東拍拍衣領上的灰沙,覺得眼下最急需的不是物資,而是洗個熱水澡。 肥唐也確實有點小聰明,近前第一句話就是:“東哥,我打幾個電話都沒通,還是不同時段打的……是不是又跟上次一樣?” “是?!?/br> “沒出什么事吧……” 他忽然瞪大眼睛:咦,車里除了葉流西,怎么好像還多出一個人來? 昌東把掌勺的拉下來,肥唐的煎餅羊湯算是白吃了,愣是沒認出來:“這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