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枝椏力量消散, 光斑就隨著樹枝晃動起來——他匆匆抬起頭, 向她瞥去一眼。

    她正坐在餐桌邊, 沒有梳理的頭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肩上, 他想起昨天下午在書店看到的魚骨辮的圖解, 而他的兜里還裝著剛買的玫瑰水晶的頭繩。

    他幻想著他為她編織出新的發(fā)型——那種松松軟軟的辮子, 將會多么好看。

    他不懂這種渴望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想到廚師總喜歡將胡蘿卜雕刻成僅供裝飾菜色的玫瑰花, 便大致了解了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癮。

    就像那些離不開手機, 即使什么事沒有也要解開屏保劃拉一下屏幕的年輕人那樣……一個人待在另一個房間里安靜地看書, 對他來說已經(jīng)變得困難。

    如果抬眼的時候不能看到她，會使他覺得煩躁；但是如果特地坐在她身邊看書, 又好像有說不出的古怪。

    他裝作經(jīng)過餐廳的樣子——在不用餐的時候，這里也被當(dāng)做客廳使用——裝作全部精神已經(jīng)投注在手中的菜譜中，而她只是他漫無目的的一瞥。

    但是他不能很好地收回目光……

    玉蘭繾綣而飽滿的花瓣上透著柔媚的粉色，好像被抹了一下的胭脂。

    然而玉蘭的潔白比不上她肌膚如玉砌般的白皙；

    玉蘭的絳粉, 比不上她的皓齒朱唇。

    她的目光好似有香氣, 落滿他的周身。

    ……他又感到了一種不滿足，一種空虛，仿佛胃部的食物已被消耗殆盡, 急需填補。

    想要獲得她的一部分，想將她融進自己的血rou，想將她納入自己的身體……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輕聲說道：

    “靠近她，吸取更多的香味……”

    她頭發(fā)間的香氣、她頸畔的香氣……想要嗅她身上每一寸的氣味。

    享受誘發(fā)食欲的愉悅。

    她的視線脧視到他手中的食譜，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你想好了嗎？”

    想好怎么吃我了嗎？

    他的視線無法從她的唇上移開，淺紅的、帶點濕潤的唇，好像在水晶杯中晃動的紅酒，好像被風(fēng)愛撫著的花朵。

    “你想先吃哪里？”

    她的鼻音微微上挑，仿佛她在好奇似的。

    好像躺在盤子里的面包或者蘋果派天真地問道：你要咬我上面還是下面，左邊還是右邊？你會喜歡我身體里/抹在我身上的藍(lán)莓醬嗎？

    “嘴唇……”

    他坦誠地回答，目光卻有些迷離。

    想讓她鮮美多汁的紅唇……充盈在他的唇齒間，在他布滿味蕾的舌面跳舞。

    ……他望著她的目光開始包含食欲。

    但是她卻仍舊淺笑著：

    “你要先嘗嘗看嗎？”

    她的唇在雪白的帶點粉暈的玉蘭花后面，只露出微微上翹的嘴角。

    就好像冰淇淋在說：不要急著咬我，要溫柔地舔我一下，你還不知道我是什么口味的呢！

    食譜不知何時在他手中變成了卷，他低下頭。

    他俯下身的動作十分緩慢，就好像被笨拙cao作著的皮影。然而他的吻卻十分急促。以至于他的唇貼上了玉蘭花的花瓣，而玉蘭花的花瓣緊緊地貼上了她的唇。

    他急促地呼吸著，大概是玉蘭花的香味太過濃烈，以至于他產(chǎn)生了一種暈眩的感覺。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她想逗弄他一下。

    她隔著花瓣緩緩地挪動著她的唇，挪到他唇的左邊，又挪到他的唇的右邊。

    他的呼吸蓋過了玉蘭花的香氣，融入她的呼吸。

    那種香甜的味道令她略微驚奇。

    出于惡劣的好奇，她咬了他一口，貝齒切碎花瓣，讓他唇上的血沾在玉蘭花上。

    ……那種香氣像極了她愛的芒果。

    她對芒果過敏，卻又愛極了它。

    以至于她常常關(guān)起門來吃芒果，直到把自己吃成一個豬頭。

    ……不過她到底是個美人，因而雖然愿意犧牲色相來享受美味的芒果，卻也克制自己不去常吃。

    她輕輕往后退了半毫，松開了手指。

    那枝玉蘭從她凝粉的指尖掉落，而她含住了他的唇，輕輕啜吸。

    好香……

    她閉上了眼睛。

    食欲之吻，輕盈的吻

    好像這是一個美麗的氣泡，

    停留在唇上，

    若不屏住呼吸，

    就要飛走……

    她以為她會嫌棄那種黏膩的糾纏，但是……好甜！

    誰能拒絕口中含入汁水甜美的芒果rou？

    誰能拒絕輕輕舔舐被撕去黃色的外衣的芒果那纖維破碎的身體？

    誰能拒絕用牙齒嚙噬，將柔嫩的果rou中的纖維拉扯、咀嚼、吞咽？

    她用手撫摸他的脖頸，

    從下到上的撫摸，

    仿佛這樣可以讓他的果汁更多的從口舌中流淌出來……

    他的雙眸因為缺氧而沁出了濕意，破損的唇變得紅腫，雙唇似乎無法閉合般微微張開不斷地送出來自深肺的熱氣……從舌尖到舌根都帶著那種酥麻感。

    “你覺得我美味嗎？”

    激烈而貪婪的吻食，讓她本就凌亂的發(fā)絲更加凌亂，烏亮的發(fā)絲有一些黏在她被汁水浸染的唇角，使她看上去更加嬌艷。

    回應(yīng)她的是他不知所措地退縮。

    但是她跟著靠近了些，揚起的鼻尖從他的鎖骨窩一直逡巡到他的喉結(jié)，她發(fā)問的時候，一點點淺的氣息落在他下顎的軟處：

    “……我好吃嗎？”

    「……好吃。」

    不知為什么涌到喉間的答案卻讓他好不容易降溫的臉頰再次火辣起來。他想像她那樣夸夸其談地點評一番，但是那些磕磕絆絆從菜譜上看來的生硬詞句堵塞在他的拙口笨舌之中……

    他低頭去尋找食譜，以此來抵擋這猝不及防的慌張感。

    但是他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原來菜譜就在他的手中——只是皺縮得厲害。

    05

    他在書房看書。

    說是書房，只是出于功能這么叫。

    里面只有粗陋的書架和一張矮幾。他坐在矮幾邊，也不用椅子，就墊一個草墊。她走進來跪在他身邊聞了聞他的脖子——這個動作令他癢——問他是否藏了好吃的東西，比如芒果干什么的。

    他略茫然：“什么？沒有……”

    但她不信。她搜他口袋。

    她的手伸進他衣服的、褲子的口袋，然后在里面摸索。

    她的指尖隔著薄薄的里襯撓過他的肌膚。

    他想避開，但是為了證明他沒有騙她，只能忍著，只是身體不由自主地往里縮。

    ……好像真的要變成芒果干了。

    她逗夠了他，隨手從一邊抽出一本書來——他的書多是些帶著圖畫的故事書——塞進他的手里。但是她不說“你給我念故事”，而是問他有沒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