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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加擔心岑蘭芷。 衛(wèi)謹之和暮生見過的所有等待夫人生產(chǎn)的男子都不同,她從沒見過這樣看不到半絲激動的準父親。 如果不是看到平日他對岑蘭芷那么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千依百順,并且深深的在乎實在太明顯,在一旁接生的暮生幾乎要懷疑衛(wèi)謹之根本是個和岑蘭芷沒有關系的陌生人,否則他為什么能看到心愛的人受盡痛苦也無動于衷。 從前和衛(wèi)謹之相處過的秦箏夫人也弄不清衛(wèi)謹之是怎么想的,不過她想起這位謹之公子一貫就是這樣云淡風輕,別人火燒眉毛他也能不動如山的性格,倒沒像暮生那么詫異。 半夜的時候,岑蘭芷似乎又失去了記憶,她茫然的看了一眼忙忙碌碌的暮生秦箏岐鶴等人,又把目光定在撫著她臉頰的衛(wèi)謹之身上。然而她還沒有說出一句話,就被襲來的陣痛給弄得痛呼起來。 在場的幾個人都心情緊繃,她們有些擔心失去記憶的岑蘭芷會不能配合的生下孩子,結果正在擔心著呢,就聽見這位失憶了并且正在生孩子的姑娘,哼哼唧唧的拉著衛(wèi)謹之的手說:“好痛,要親一下!” 一瞬間,耳聰目明的幾個人都愕然了,隨即心中都升起一種莫名的無力感。她們就沒見過這么粘人愛占便宜的姑娘,而且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能惦記著這事,從某個方面來說確實很了不起了。 “好痛,要親?!贬m芷痛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只迷迷糊糊的看著眼前沒有印象但下意識覺得喜歡的衛(wèi)謹之,拉著他的袖子眼巴巴的。等衛(wèi)謹之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她就不再鬧了,露出個有些稚氣的笑,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她大概就是下意識的想要找個熟悉的感覺,按照自己刻進骨子里的習慣撒嬌,以緩解現(xiàn)在這種不明情況帶來的忐忑心情。要換了個人,這種緊急的時刻竟然突然失憶變得腦子空空,那絕對要出現(xiàn)問題。 見到岑蘭芷這個反應,其實旁邊的幾個人都松了一口氣,至少她還有力氣能粘人,應該能撐過平安生下孩子。雖然她在懷孕期間完全沒有出現(xiàn)什么,一日枯榮在身體里生長的副作用,但是岐鶴等人可是一直擔驚受怕了這么好幾個月的,到這會兒才能稍稍松一口氣。 可是他們還是放松的太早了,孩子一出生,岑蘭芷突然的就開始氣息微弱,一干人還沒從孩子終于出生的喜悅里回過神來,就發(fā)現(xiàn)岑蘭芷在這么短短的幾個呼吸的時間已然里沒有了氣息。就好像孩子從她腹中離開,連帶著也帶走了她的生命力。 肚子癟下去的岑蘭芷閉著眼睛側著頭安詳?shù)奶稍谀抢?,衛(wèi)謹之伸手來回用指腹磨蹭著她的額角。他是最早發(fā)現(xiàn)岑蘭芷沒有了氣息的人,不像被新出生的孩子分去了注意的其他幾人,因為他從頭到尾的注意力都只在岑蘭芷一個人身上而已。 那個剛出生的孩子是個女孩,渾身紅通通皺巴巴的,身上纏著一根黑色的細藤蔓。藤蔓被羊水打濕貼在孩子的身上,就像是她身上的紋身,這就是音遲花了這么多年想要培育出來的一日枯榮。 但 是這時候,看見自己一貫討厭的岑蘭芷就這樣突然的沒了氣息,縱使是從前愛小瘋子小瘋子這么叫的音遲也覺得心中有股子無法形容的難過,他甚至突然的想起了很 多年之前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沉默的上前將纏在孩子身上生長的一日枯榮拿下來放好,暮生將啼哭的孩子清洗了包在早就準備好的柔軟布料里。 房中一時沒有了聲音,幾個人都在看著衛(wèi)謹之,眼中帶上了擔憂,看著他將手指在岑蘭芷的頸邊摸了摸然后露出了個笑。 “沒氣了?!彼偷偷男Τ隽寺?,笑的秦箏夫人面帶不忍,暮生抱著孩子紅了眼眶。衛(wèi)謹之突然咳嗽起來。一手還放在岑蘭芷蒼白的臉頰邊,一手捂著嘴,在悶悶的咳嗽聲里,指縫間溢出了鮮紅的血,順著分明的指節(jié)滑向手腕。 “死了也好,這樣我就不用擔心自己哪天忍不住想要殺了你了。” 衛(wèi)謹之是真的感覺到了一種超脫的放松,但這種詭異的喜悅中混合著痛到麻木的撕裂感,好像他整個人被一刀劈成了兩半,一半神經(jīng)質(zhì)的有種受虐般的快.感,一半惶恐失去品嘗到一種被人狠狠錘中心臟的窒息感。 “他的情形不太好,原本的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但是現(xiàn)在他受了刺激,悲極導致五內(nèi)俱傷,現(xiàn)在要盡快讓他平靜下來才行?!贬Q表情很是嚴肅。 就算衛(wèi)謹之現(xiàn)在還能笑的出來,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他這樣反倒是讓看著的人感覺更加難受心驚,這樣毓秀通透的男子,究竟是有多傷情才能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 “音遲,這樣下去不行,把他弄暈。”岐鶴話音剛落,音遲還沒有出手,衛(wèi)謹之就停止了輕笑,淡然的說道:“不用了,我休息一下,你們先出去吧?!?/br> 說完,他抹掉唇邊的血漬,絲毫不顧岑蘭芷身上的狼藉,將她放在床里側,自己也躺上去,像之前的無數(shù)次那樣用一種保護的姿勢抱著她,輕柔的替她梳理了一下頭發(fā),閉上了眼睛。 最終還是岐鶴盯著兩人靜默了一瞬,嘆息道:“都出去吧?!?/br> 衛(wèi)謹之覺得很累,自從那年親眼看到母親被殺,一連許久不能好好休息之后,他有好幾年沒出現(xiàn)過這種‘累’的感覺了。明明在意的人和從前一樣躺在他懷里,但是因為沒有了呼吸拂在耳邊,他突然發(fā)覺這個房間里竟然會這么安靜。 他 高興自己再也不用為了她的眼睛看向其他的人而感到心焦煎熬,再也不用因為擔心她會有一天對他的喜歡消退而感到恐懼不已,再也不用徘徊在殺了她還是囚禁她的 兩難選擇里。衛(wèi)謹之一直以為自己殺了她大概就不會感到恐懼了,但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已經(jīng)難過的連心尖都在顫抖。比起以往的恐懼,現(xiàn)在這種無法尋找 她的空落更加讓他不能忍受。 哪怕是斬斷她的手腳把她關在只有他一人的房間里,哪怕這樣她會用恨意的目光看他,都比現(xiàn)在要好。 但是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她死了。是啊,他從前說過,他死了她不能獨活,現(xiàn)在她死了,他亦然。 他 從前一直在掙扎求生,這具身體給他帶來了多少的磋磨和苦痛,常人是無法想象的,他靠著自己的意志一次次的從死亡的邊沿搶回自己的生命,讓替他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清 秋先生驚嘆不已。大夫原本斷言他活不過十三,但現(xiàn)在他還活的好好的,這些時間是他與天爭命爭來的,再多的苦痛都不能磨滅他骨子里的驕傲和求生的意志。 但現(xiàn)在,他突然好像失去了這種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