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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懷疑......我的精神還能不能好了......”她的眼淚已經(jīng)滾下來了。她真恨自己還是不能夠控制住情緒,竟然當著多年不見的同學(xué)流淚??闪硪环矫嫠挂膊⒉挥X得怎樣羞愧,因為旁邊這個人是他,她覺得她可以跟他說任何事,任何事他都能懂。而且她也必須得跟他說。 “我曾經(jīng)覺得,自己會是高空里的一只鷹,可以獨自翱翔、俯視世界。可到頭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只羽翼蟬薄的蝶。都說蝴蝶飛不過滄海,有那么幾個時刻,我一人坐在無邊的黑暗里,周圍沒有一丁點聲音,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死了,就算還活著也和從前不一樣了,身體的疲勞無法恢復(fù),心也死了,沒了掙扎的力氣和求生的欲望,就像在夜里一步一步地走進冰冷的海水里?!?/br> 這突然的、可怕的、絕望的話讓白若宇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本來還沒看出她有什么精神問題,這下可看出來了。他甚至覺得她這番話還有遺言的意味,仿佛一說完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過欄桿跳進海里。他趕忙伸手拉拉她的袖子,安慰說:“喂!你哪有這么嚴重?反正我是看不出來啊。再說我覺得,焦慮和抑郁這事,只要你自己心里清楚這是什么,能夠意識到自己有這個問題,想變好,又積極想辦法,就一定會痊愈的?!?/br> “有幾次......我在最難熬的時刻......總會反復(fù)去想一件事......” 他大概猜到是“自我了斷”這類的事。他怯生生地轉(zhuǎn)臉去看她,看到她淚流一臉,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故人就站在離他這么近的地方哽咽流淚,她睫毛上閃爍的淚珠觸手可及。這身臨其境、栩栩如生的悲傷在一瞬間狠狠地扎了下他的心。 “你總會想什么事?”他猶豫著問。 “我總會想......What if?!?/br> 他松口氣。原來他錯了,她在最難熬的時候想的也不過是個“如果”,她遠比自己想象的堅強。他欣慰地看著她問:“What if what?” “嗯......”她擦擦眼淚,咬著嘴唇思忖一會兒,“比如,如果.....你真的坐著時間飛船看到了自己的過去,你會微笑著讓它保持原樣,還是不惜灰飛煙滅地讓它改變?” 白若宇沒想到她竟會半傻半認真地問這個問題。他低頭思考一陣,說:“保持原樣吧,為什么要灰飛煙滅呢?你說呢?” 她毫不猶豫地說:“我可能會灰飛煙滅。” “為什么?”他不解地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想摧毀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然后重新開始?!?/br> 他仿佛明白了,她現(xiàn)在過得并不快樂,他從她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得出來。難道她的婚姻不幸福嗎?他不敢往下想了。今天這狀況太意外了,他完全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我覺得你會好的?!彼首髡Z氣輕快地安慰她,“焦慮和抑郁也不都是壞事。What didn't kill you makes you。你一旦挺過來就會無所不能。” 這樣談了很久,他們?nèi)ゾ瓢煽礃逢犙莩龅臅r候只剩最后兩場了。他倆坐在一張長桌盡頭,和一群陌生人擠在一起。唯一的燈光打在臺上的一只四人樂隊上,下面的歡呼鼓掌聲不絕于耳。白若宇因為開車只要了水,邱依然的啤酒已經(jīng)喝到了第二瓶了。周圍太吵,兩人沒法說話。他在昏暗的光線里看她的時候,她本無血色的臉上終于有了兩團紅撲撲圓暈。她安靜地咧嘴笑著看他。自從今早見到她,他還是第一次看她笑得這樣開心,而且這開心是因為他。 她坐在他車里回旅館的時候卻沉默了一路。 車剛要開進旅館停車場,白若宇就客氣地說:“你毫不容易來一次也不多玩幾天。你早點休息,明天我先請你吃早飯再送你去機場。七點吧。你收拾好東西把房退了,在樓下等我?!?/br> 邱依然就像在昏昏欲睡中猛然驚醒一樣,一個挺身坐直了。她慌張地說:“你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我去樓上拿周記本給你看,就一分鐘?!?/br> 他把車停在離旅館入口最近的停車位上。她又說:“一分鐘。”說完就跳下車往樓上沖去。 白若宇也從車里出來,雙手插兜在周圍來回走著。夜里的空氣有點涼,他打個寒噤的同時忽然在鼻尖的夜風(fēng)里聞出點似曾相識的氣味來,腦海里鬼使神差地出現(xiàn)了許多高中的畫面,心里恍惚有點懷舊的快樂與傷感。接著,他又自嘲地笑起來——邱依然剛說她有“狗鼻子癥”,他自己這么快就傳染上了。 他忽然很急切地想看她的周記本。 她在行李包里找到了周記本,卻并不急著拿下去給他看。這漆黑的旅館房間里,只有她的手機屏是亮的。她半藏在窗簾后面遮住這亮光,看著樓下圍著樹籬的小院子里,他斜靠在后備箱上等自己的樣子。 猶豫很久之后,她終于把短信里早就寫好的那個“314”發(fā)送給他了。 ☆、十三 洛杉磯的一月有許多陰天,天空每天都是無力的蒼灰白。周日天才剛亮,白若宇已經(jīng)洗完澡準備出門了。他穿好衣服,抓抓頭發(fā),剛要噴點cologne,又作罷了。 他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仰起臉來左看看、右看看,仔細打量自己愈加成熟的臉和頗具健身成果的身材。從前,他總是埋怨自己在感情方面不夠自信、太過被動,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被兩個女人同時喜歡著。 他對自己昨晚的行為并不后悔,卻對自己此刻的決定十分猶豫:“要不要再見邱依然一面呢?”按理說昨晚的事.....再見面一定會尷尬,說不定這輩子都完了......可若不往嚴重里想,解釋的理由也有的找。他已經(jīng)是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不管發(fā)生了什么,有朋自遠方來,至少地主之誼總得盡到最后。 邱依然也想得差不多。果然,兩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天亮了再見面,就像頭一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他帶她去的這家機場北邊的早餐廳早晨六點就開門,店面雖小生意卻火爆。這才七點半,他倆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才分到桌子。 這張白圓桌正沖店門,落地玻璃窗外是個十米見方的后院,圍著又高又厚的木籬笆,把城市臟亂的后巷遮擋住了。這后院也并有沒讓人進的意思,為了創(chuàng)造點視覺美感,種了廉價卻好看的草—深紅色的狼尾草,又叫噴泉草,細長的草葉在下面四面展開,像個基座,中間豎起幾根半人高的彎彎大穗子。還有下黃上綠的墨西哥羽毛草,也是一團一簇地連成片。陰天在園子上空蓋一層輕薄的霧靄。這些根根輕若羽毛的草如煙似霧地蔓延交融在一起,隨著晨風(fēng)搖弋。 荒煙蔓草,邱依然在心里說。她總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