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飄進了每一個迎風而立的蒙古男人的鼻中，如墻一般堵著茹蕙與尋冬的包圍圈頓時坍塌了三面，首當其中的，便是離著茹蕙最近的丹增。

    在一聲聲軀體砸倒在草地的沉悶聲響中，一聲箭矢破空的尖銳利嘯傳入還清醒著的幾個蒙古人的耳膜，驚醒了他們因為不敢置信而陷入短暫失神的心志。

    “噗！”

    利矢入骨。

    一蓬血花在空中飛濺而起。

    一個背風而立的蒙古男人頓時斃命。

    血脈中深置的對箭矢的躲避本能讓剩下的兩個背風而立的壯漢下意識滾進了草叢中，只是他們這種本能，卻將他們送到了下風口。

    又一篷白色粉末炸開，兩個蒙古男人因為急劇呼吸帶進體內(nèi)的白色粉末，迅速喪失了對身體的掌控權(quán)。

    沒管那幾乎將眼珠子瞪出眼眶的尋冬，茹蕙沖遠處的小樹林揮了揮手，回身走向軟癱在地的丹增，彎腰將手舉到他臉的上方。

    一滴黑色的液體憑空出現(xiàn)，滴落在丹增微張的唇中。

    緩緩站起身，茹蕙輕笑：“尋冬，去將查郎阿與小貴子叫回來，就說咱們可以回家了?！?/br>
    聽著尋冬跑遠，茹蕙舉目四顧，碧天高闊、清風送爽，蒙古高原的夏日真美啊。

    ……

    四阿哥回到帳篷時，臉色有些奇怪。

    茹蕙含笑上前服侍著他換上常服，遞上尋冬端上的茶。

    四阿哥一口將杯中茶水飲盡，將空茶盞交到茹蕙手中，深深看著她：“你昨天回來說遇到了丹增？”

    果然。

    早有所料的茹蕙點頭：“是啊，不是和你說了？”

    看著臉上毫無異色的茹蕙，四阿哥突然不知道該開口。

    最后，他還是搖了搖頭，轉(zhuǎn)移了話題：“既然太醫(yī)診斷費揚古老伯爺已病愈，后面的日子你就不必再去侍疾了?！?/br>
    茹蕙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好?！?/br>
    “雖然辛苦了半個月，不過，老伯爺病愈，過段時間回府想必福晉會感謝你?！?/br>
    茹蕙唇角輕翹，對上四阿哥審視的眼神，露出一個絲毫不加掩飾的大大的笑容。

    看著洗掉所有晦飾的如花笑靨，四阿哥心頭一跳，情不自禁跟著翹起了嘴角。

    “過幾天，營地里會有一次大型狩獵，你老實呆在帳篷里，不要亂跑。”

    “嗯?！?/br>
    “以后查郎阿會一直跟著你，只要出帳，就帶上他。”

    “嗯?！?/br>
    “爺交待了門前侍衛(wèi)，以后沒人會不經(jīng)通傳便闖進來，你只要出帳畫上飾容，便無事?！?/br>
    “嗯?！?/br>
    “上次十四闖進來，你應對得很好……這帳里的東西，打了什么都不打緊?！?/br>
    “嗯?！?/br>
    “小豬。”

    “嗯……嗯？”

    ……

    “你說什么？”

    八阿哥睜大了眼看向坐在下首仰頭大笑的蒙古青年：“丹增怎么了？”

    蒙古青年笑得根本止不住：“這一次科爾沁可丟了大臉了?！?/br>
    看著大笑的蒙古青年，八阿哥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輕嘆了一聲：“丹增這算是徹底廢了？”

    “可不就廢了！”蒙古青年好容易止住狂笑聲，臉上卻止不住笑容。

    “沒聽說他有瘋病?。　?/br>
    好容易收懾了心情，八阿哥臉上露出一絲惋惜。

    蒙古青年再次噴笑：“八爺，你也不過是這次才與丹增熟起來，他以前的事如何能知道。”

    八阿哥臉露沉吟之色：“便是再如何，也不該幕天席地的就……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聽到八阿哥這話，蒙古青年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笑容：“八爺你這就不懂了，正是幕天席地才有味道呢……不過，我倒沒想到，丹增會把跟著他的人都殺了……嘖嘖，十個大漢，全殺了，還整整片了八個……若不是血腥味太濃，招來了狼群，引起了外圍警衛(wèi)的注意，剩下的兩個只怕也被他片了……”

    聽著青年幸災樂禍地復述事發(fā)地慘烈的景象，八阿哥垂下眼皮，掩住了眼中的凝重，事情，不可能這么簡單……

    第34章

    “丹增出門前都好好的，怎么就瘋了？來人，立即去查，給本王查清楚。”

    科爾沁親王咆哮著，將桌案上的東西全都掃在了地上。

    額頭被打破鮮血滿面的蒙古武士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快跑出了大帳。

    端敏公主坐在一旁，冷漠地看著班弟紅著眼睛大發(fā)雷霆，一聲未發(fā)。

    ……

    御帳

    皇帝手里拿著一本書，斜倚在迎枕上，靜靜翻看。

    帳外，值守的侍衛(wèi)攔住了須發(fā)皆白的老太醫(yī)，走進帳內(nèi)通報，得到皇帝首肯后，將老太醫(yī)放了進去。

    御帳中，老太醫(yī)跪見畢，皇帝將他喚了起來。

    “丹增何疾？”皇帝放下手中書冊。

    老太醫(yī)彎下腰：“稟圣上，經(jīng)臣與一干同僚診斷，輔國公神智迷亂，蓋因烏香服食過量所致。”

    “烏香？”皇帝皺了皺眉，“丹增何時開始吸食？使用烏香者，是否都會如丹增一般神智迷亂而致大開殺戒？”

    老太醫(yī)拈了拈頷下長須，“烏香自六朝始傳入中原，于痢疾有卓越療效，元朝時，浙地名醫(yī)朱震亨便提出‘今人虛勞咳嗽，多用粟殼止勤;濕熱泄瀝者，用之止?jié)?。其止病之功雖急，殺人如劍，宜深戒之’，而后，醫(yī)者們對于烏香的使用開始變得極其慎重。

    不過，因烏香是貢品，除卻權(quán)貴，世人卻大多并不知烏香其物。

    至前朝，中原烏香種植擴大，下層接觸者增多，時有人服食烏香，亦有服食過量神智迷亂者，或持刀劍奔走，或言有欲害其性命故四處躲藏者，或肢體抽搐口吐白沫者……不一而足。輔國公服食烏香時間較短，一時錯了量，以致神智迷亂，持刀殺人?！?/br>
    聽到太醫(yī)詳細的解說，皇帝卻仍不曾松開眉頭：“可有其它藥物會加重烏香效用？”

    聽到皇帝這話，太醫(yī)一愣，下意識便欲追問皇帝何出此語，不過，最后到底壓制住了自己的求知欲，搖頭否定：“加重烏香藥效的藥物，臣不曾聽說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