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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住云青,一見她不再掙扎就忍不住想要沖上去親手解決掉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輩。他從海幕中出來,徑直飛向云青那邊。 它碩大的頭顱探過去,一下張嘴咬在這個女孩兒身上,在他眼中,對方的身體被撕碎成兩截,但沒想到下一刻本該死去的云青睜開了眼。 那眼睛里除了深深的黑暗就什么都沒有了,或者說,那眼睛里深深的黑暗包容下萬事萬物。 這是融合天書的代價,云青的眼睛里從那一刻開始就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而回報就是天書能將看得到和不應該看到的一切都倒映在她雙目之中。 黑龍王與云青對視的一瞬間,周圍一切事物的存在都在急速遠去,狂風驟雨消失了,萬千龍魂消失了,無盡海幕消失了,他的爪子,他引以為傲的鱗片,他的敵人,他自己,一切都在消失。 這方世界正在被解構,然后完全重組。 一切能被認為是“存在”的東西都需要重新演算,從古至今,從無至有,從太初到末法,這片區(qū)域內的每一個剎那,每一滴時光之水都在崩解。 因果在云青生機面臨威脅的最后一瞬間被強行斷開,也就是說,在云青將死之時,天書直接判定了致死行為不存在。 這才是天書的真正意義。 它自行發(fā)動,強行將黑龍王咬死云青的那個動作抽走,但是天書的運用方法并不像時光倒流那么容易。它不是讓時間回到了那個動作發(fā)生之前,而是直接讓那個動作“不存在”了。 看上去只是一個簡單的cao作,但實際上達成這個效果需要千千萬萬復雜到難以想象的因果篡改,天書為了讓“不存在”變得合理化,會將這片區(qū)域,甚至整個世界的變遷過程都重新推演一遍。然后天書根據(jù)重新推演的結果讓這個被抽走的因果不形成任何斷層,與世間的一切完美銜接在一起,這樣一來,云青的存活直接就成為了無人可以否認的“事實”。 在天書自行完成這一切的時候,它便將重歸于寂靜。 云青再次閉上眼睛,身上的傷勢恢復如初,雙眼中流下血淚。此時,黑龍王的頭顱離她只有半米遠,她甚至能聞到對方對方口中的腥臭之味。 天書陷入沉寂后,她將再次面臨最后的關頭,生死只在一剎那間。 到底該怎樣脫出死局? 第八十五章 滄桑一剎,云何生死 云青產生神智,然后從夭闕塔中帶走天書,距今已經有十二年,這十二年來她沒有一刻不在算計。 她想從十萬大山手上逃脫,所以開始學著算天命,她想要從鄭真真那里獲得幫助,所以開始學著算人心。而十年前她當著子鴻的面取走歸靈寺秘藏真本時,她才開始逐漸明白如何策劃一個真正的陰謀。 就像凡人編寫故事那樣,她在神念中構思整個計劃的起承轉合,而這個故事的軸承來自她捕捉到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她是精密而巧妙地運轉著的器具,算無遺漏,決勝千里,每一個細節(jié)都被她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每一個變數(shù)都被她的氣運主宰,她不犯錯誤,每一次邁出腳步都用天書做最精準的丈量。 可是當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有意義的時候,事情反倒失去了其本來意義。 當云青開始利用天書將身邊的一切都劃入棋子之列的時候,當周圍的一切都被劃分為“現(xiàn)在可以利用的”或者“以后可以利用的”之時,道就離她越來越遠了。 世上有些很多東西是無法計算,無法丈量的,云青現(xiàn)在看不見這些,如果一直看不見,那么她永遠也沒法晉升入道。在這一點上,她甚至連鄭真真、謝遙這些人都比不上。 云青此時正處于她產生神智以來最危險的關頭,而在這種最危機的時候她反而沒辦法投入地思考脫困之法。 黑龍王的牙齒就在離她腰側不遠的地方,下一刻,一個眨眼都不需要,它就能將云青咬成兩段??墒沁@個極短的時間因為天書重新構造因果而被強行拉長到無限遙遠的未來。 云青正處于這種錯亂的感覺之中,明明身體感受到的時間正在飛快流逝著,可是神魂卻絲毫不受限制,她可以有大把大把時間來制定一個突圍的方法,就像她過去十二年所做的那樣,去演算,然后去謀劃,再然后棋子落定,絕地反擊,殺得對方片甲不留。 但是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她并沒有這么做,她開始想些似乎與逃生沒什么關聯(lián)的事情。無數(shù)散亂而破碎的片段從記憶深處冒出來,占據(jù)她的神魂。 腦海中最開始出現(xiàn)的是小孩的面孔。她想起鏡都那個活蹦亂跳的樂舒,她曾說切勿以法亂道,強大的法術與道相悖則一無是處??沼袕姶蟮姆ㄐg而不解傳承中所載之道,同樣毫無意義。 那么那個主宰著術法與力量的,被稱作“道”的事物究竟是什么呢? 然后她記起了青年人的面孔,那個白發(fā)的大鏡國師,不言不語,沉默著端坐虛空,他什么都沒做就將云青擊成重傷,險些身隕。清陽為天,重濁為地,他恰好處于這天地紅塵間,靜默又肅穆,背負了全部的人道滄桑。 那么那個無為而為的布局者,他看見的又是什么呢?與云青看見的有什么不同嗎? 最后閃過的是一張蒼老的面龐,那是九鳴城的茶老舅,他提著茶壺,滿臉皺紋,白發(fā)蒼蒼,斟茶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 云青看見他突然對自己抬頭,長嘆道:“滄桑一剎,云何生死?” 云青聽了這八個字心里猛地一跳,神魂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悸動,就像從高空中墜下一般,整顆心都懸在無可憑依之處。 從論法入道,再到諸法合道,經歷了漫長的修行,長久的求索,也許從豆蔻一直走到耄耋,最終獲得的是什么呢? 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什么東西是永恒不變的。凡人覺得修行者不老不死,但實際上修行者也有身死魂滅的時候;修行者覺得天道永恒不變,亙古如一,可是又有誰敢肯定天道不會在某一日消散于虛無呢?人對于朝生暮死的蜉蝣來說,是難以企及的永恒,但是人都會面臨死亡的;對于百年寄浮生的人來說,這方世界是永恒,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也許這方大世界也會歸于寂滅,消失不見。 對于修行者而言,永恒是如此的難以企及,修行者活了一百年還是一千年相比起整個大世界看不見頭的開始與終結而言實在是沒有太大區(qū)別,漫長的時間就像眨了眨眼睛那樣飛快地就逝去了。 既然萬載滄桑也不過是短短一個剎那,那還談什么生死之事? 是啊,不懼生死,只論大道,這才是修行之人該做的。 云青那顆悸動著的心突然一定,整個人都置身于極致的寧靜中,生死大關堪破,入道門檻再無。 她抬手傾身,就這樣毫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