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冰場開始熱身。

    盛南橘也不再吱聲，跟著他的步伐繞著小冰場滑了兩圈。

    兩圈結(jié)束，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開始做那套動作。

    依舊是完美的雙人平行旋轉(zhuǎn)，通過力量訓練，盛南橘的腰傷已經(jīng)對她沒什么影響了，前內(nèi)螺旋線完成的十分標準，無懈可擊。

    組阿克謝爾托舉，蔣璃有力的雙手握住了盛南橘的腰，她也抬手握住了蔣璃的手腕。

    只是，她的手心有些涼，帶著一層薄汗。

    蔣璃蹙眉：“別緊張，沒人看?！?/br>
    雖然是安撫，語氣卻幾分嚴厲。

    盛南橘深呼吸一下，點了點頭。她松開手，在衣擺上蹭了蹭手心的汗，重新抓住蔣璃的手腕。

    一個標準的前外刃起跳，蔣璃穩(wěn)穩(wěn)的托起了她。

    兩人同步轉(zhuǎn)體，盛南橘默默回憶著技術(shù)要領(lǐng)，試圖分散注意力。她在空中盡可能地呈有力的反弓形姿勢，直到達到托舉的頂點……

    就是這里，松開蔣璃的手。

    她在心里默念著，手卻猶豫著沒能松開。

    松開手，在空中完成一個優(yōu)雅的后弓身動作，像天鵝那樣……

    “你到底在怕什么？”

    蔣璃的聲音在身下響起，盛南橘一晃，不但沒有松開手，反而俯身緊緊抱住了蔣璃的脖子。

    一個托舉，變成了背人。

    還好這里沒有頂燈，冰面上昏黃的燈光照不到臉。不然蔣璃的表情大概就能把盛南橘嚇的從他身上摔下去。

    “你給我下來！”

    第10章

    蔣璃本就冷硬的聲音帶著十足的怒氣，冰刃一般刺進了盛南橘的鼓膜。

    她慌慌張張的松開了手，從蔣璃背上跳了下來?；艁y中沒能站穩(wěn)，腳下一滑，盛南橘摔倒在地。

    作為一個專業(yè)的花滑運動員，摔倒時調(diào)整姿勢減輕接觸冰面時的撞擊力度，最大可能的避免受傷，應(yīng)該是最基本的能力。

    然而不知是過于緊張還是干脆就有點兒破罐破摔的意思，盛南橘徑直摔了個屁墩兒。

    之后她順勢抱著膝蓋坐在了地上，腦袋埋在膝蓋中間，久久沒有站起來，也沒有抬頭。

    蔣璃無語的瞪著盛南橘圓圓的后腦勺，胸腔起伏的弧度昭示著他的怒氣，并沒有因為盛南橘的這一摔而消散，似乎反而更生氣了。

    窒息般的沉默中，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兩人一站一坐的僵持著。

    直到蔣璃聽見一聲輕輕地吸鼻子聲。

    他閉上眼睛嘆了口氣，用口型罵了一句無聲的臟話。

    蹲下身，蔣璃單膝跪在冰面上，湊近盛南橘，兩根修長的手指捏住盛南橘的下巴，抬起了她小小的臉。

    然而，預想中的紅眼睛和滿臉淚痕都沒有出現(xiàn)，他只對上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子。

    盛南橘眼中微光閃爍，抿著唇，秀氣的眉心微蹙，卻沒什么明顯的紋路。

    看起來，這個表情她并不常做。

    蔣璃眼中片刻的錯愕沒能逃過盛南橘的眼睛，她微微掙扎，避開了蔣璃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鬢角毛絨絨的碎發(fā)，小聲咕噥：“我沒哭。”

    蔣璃瞇了瞇眼睛，干脆盤腿坐在了她對面，跪著怪累的。

    “不趕緊站起來，等你媽來抱你？”

    他坐在盛南橘對面，語氣滿是嫌棄的懟她。

    盛南橘咂咂嘴，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畢竟接連失誤完不成動作的人是她自己，這種話，說是不敢說出來的，盛南橘只敢在心里嗶嗶一下而已。

    “我在努力回憶失誤的原因?！?/br>
    盛南橘捏著自己的手指，繼續(xù)小聲的咕噥。

    蔣璃嗤笑一聲：“失誤，是指完成動作時犯的技術(shù)性小錯誤。你剛才那根本不叫失誤，因為你根本，就不敢做動作?！?/br>
    盛南橘頓住，臉頰有些泛紅，張開嘴半晌，卻沒想出反駁的話來。

    只好扭開臉，低聲抱怨：“非要這么直接嗎……”

    蔣璃瞇了瞇眼睛，手指重新捏住了盛南橘的下巴，迫使她正視自己的眼睛。

    雖然已經(jīng)開春，但冰場里還是很冷。蔣璃在冰場里呆了這么久，手指卻依然溫熱。

    盛南橘不受控制的就想起他渾身水珠在宿舍吹著空調(diào)“裸奔”的模樣。

    這種不怕冷的人真是天生就屬于冰場啊……

    “盛南橘，你如果真的恐高，退役或者回女單，隨便你。但是不要耽誤我的時間，我沒有時間陪你耗?！?/br>
    盛南橘天馬行空的思緒被蔣璃冷漠的聲音拉回現(xiàn)實，望進蔣璃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盛南橘在他眼中那顯而易見的不耐煩里，竟然還看到了焦慮不安。

    也許是最近被打擊的已經(jīng)習慣到有些麻木了，也許是蔣璃眼底的不安讓盛南橘覺得他也很不容易，總之最終，這一次她并沒計較蔣璃那讓人惱火的語氣。

    “我不恐高……”她看著蔣璃，一字一句，慢慢的說：“我只是，沒辦法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別人掌控?！?/br>
    蔣璃頓住，眼神閃了閃，松開了捏在盛南橘下巴上的手指。

    “我可以負責任的說，現(xiàn)役同齡運動員里，我的技術(shù)動作是最穩(wěn)定的?！笔Y璃自信的抬起下巴，語氣滿是篤定。

    這自信似乎驅(qū)散了他心底的不安，讓他的眼神都堅定了不少。

    同是運動員，盛南橘是欣賞蔣璃這份自信的。

    但是……

    她垂下了頭，再一次避開了蔣璃的眼睛。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我只是，沒辦法說服自己。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

    蔣璃眨了眨眼，視線落在空氣中一個未知的點，忽的，問：“你是不是家庭不幸福？”

    說完，又找補一句：“我是說，你父母什么的，感情還好嗎？”

    盛南橘挑挑眉，噗嗤一聲笑了：“不是因為這些，我爸媽感情好得很?！?/br>
    “那他們對你呢？”蔣璃鍥而不舍的繼續(xù)問。

    盛南橘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不是廢話嗎？父母感情好，對我當然也很好啊?！?/br>
    “父母感情好，也不代表就會對孩子很好?！?/br>
    蔣璃突兀的反駁了一句，眼睛定定的看向黑黢黢的場邊，不知在想什么。

    盛南橘撇撇嘴，不想跟他爭論：“反正我父母對我很好，我們家很幸福很美滿?！?/br>
    “那是戀愛創(chuàng)傷？”蔣璃又問。

    盛南橘徹底無語了，兩人坐的很近，她抬手一把捏住了蔣璃的嘴：“我沒談過戀愛！也不是因為這個！你別瞎猜了，就是我自己的問題，跟別人都沒關(guān)系?！?/br>
    蔣璃嘖一聲，扯掉盛南橘的手，不耐煩的站起身：“自己的問題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實在不行去看看心理醫(yī)生。能解決就盡快解決，解決不了，就盡快退役?！?/br>
    他說完，不等盛南橘再說什么，站起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