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0
一路過了寧壽門往東六宮去,林偵反復(fù)回想著與李瑞的見面。從頤和軒解禁出來,王九就曾經(jīng)提醒林偵,說這三年主子您耽擱下的多,宮里可說得是空空蕩蕩、無可用之人,不過娘娘早年卻為您留下了一個人,就是內(nèi)務(wù)總管大太監(jiān)之一的李瑞。 宮里內(nèi)臣們的明爭暗斗不亞于朝堂政治,且相互關(guān)聯(lián),水深難測。李瑞掌管內(nèi)衛(wèi),城府極深又大權(quán)在握,這樣的人在宮里樹敵一定不少。所以林偵當(dāng)時只是笑笑,未曾言語。畢竟,王九以為這是七殿下東山再起,卻不知道他只是想要那枚玉佩,越少引起人注意越好。 這一回,小丫頭鬧脾氣,林偵實在心焦,不得不想到用王九受傷來吸引她到敬事房,可想要在敬事房進(jìn)出無礙單是他這點皇子面子是不足夠的,便使喚王九求到了李瑞門下。李瑞當(dāng)時滿口應(yīng)下,并未多問什么。 林偵以為這點小忙借借當(dāng)年的舊面子就罷了,誰知待到今天他來接王九,小院之中見到了恭候多時的穿紅內(nèi)侍大太監(jiān),竟是有了這般感人至深之言。 他的淚,林偵看不出半分虛假,若是裝能裝出這等極致,亦非常人。只是,燕妃被貶依然是宮中不可觸及之處,甚而是隆德帝與這兩個兒女之間尚未解開的疙瘩,而李瑞在他面前卻直言不諱哭訴要等著燕妃移入皇陵,咬牙的淚水那么執(zhí)著,是在向林偵表達(dá)他深埋多年的恨還是果然心有篤定? 難道說燕妃的冤情不是夫妻反目,確實是有歹人陷害?近半年的時光,林偵看得出隆德帝非但勤政而且英明睿智,是怎樣的后宮圈套能讓他蒙蔽了雙眼至今不知錯? “主子留步!” 林偵正邊走邊思索,身邊的王九忽地攔了他的腳步。不待林偵問,已是被他輕輕拉到了一邊,蔽在甬道宮墻邊??赐蹙盘筋^張望,鬼頭鬼腦的,林偵蹙了眉,“怎的了?” “是秦將軍。” 誰?林偵沒聽真切,正要再問,卻見不遠(yuǎn)處的養(yǎng)性殿門前走過兩個人。一個是大太監(jiān)趙顯,另一位按照此時的度量衡身高足有七尺開外,一身蟒玉金紫袍、腰系玉帶,冠上卻無紋、看不出官職品階,此人面上看比隆德帝要年輕得多,卻是一頭銀發(fā)不染一絲雜塵,刀眉深眼,棱角分明,魁梧的身型一股英武之氣,器宇不凡。 這是哪位將軍?這么大的面子?竟然是乾清宮的大太監(jiān)親自陪同,可瞧趙顯那臉上雖賠著笑,腰板卻很直,一副客套的模樣刻意得很,兩袖之間保持著一種冰冷的距離。 林偵正納悶兒,兩人已走遠(yuǎn)。回過頭,王九出了口氣,“好險?!?/br> 林偵蹙了眉,“怎的了?見不得么?” 王九聞言愣了一下,好像噎著了似的干干地咽了一口,“主子,您……” “這是誰???” 這一問端端把王九問得瞪大了眼,話都結(jié)巴了,“主,主子,您,您連他都不記得了?” 這些日子林偵與這小太監(jiān)早就混得十分親密,私下里,掩了帳簾都能說半宿的話,在他面前林偵也不必遮掩太多,只道,“看著眼熟,卻是想不起了?!?/br> 王九掙了掙眉,又在心里嘆了一回,主子這三年真是被下了降頭了,如今的神智清明也不知是真是假。自己正瞎低估,不妨屁股上被踹了一腳,王九不敢再耽擱,忙悄聲道:“主子,這是燕娘娘的兩姨表兄秦毅秦將軍啊?!?/br> 什么??母妃的表兄?那,那這不就是七皇子的表舅??那他還躲什么?不該是上前去行禮么? 看主子依舊混沌,王九道,“主子,奴才只能再提一句,再多說,被房檐兒上的雀兒聽了奴才都要爛舌頭了。” “少耍貧嘴,說!” 王九掂了腳尖在林偵耳邊道,“燕娘娘的母親只有姐妹二人,jiejie嫁的是當(dāng)年的西北大將軍秦宇軒,膝下育有一子喚作秦毅;meimei嫁給了左都御史,掌上千金就是咱們娘娘。娘娘自幼與表兄秦毅定親,原本定的是二八芳齡日出嫁,因秦毅隨老父駐守邊疆,這一走就是兩年。娘娘十八歲那年,萬歲爺下江南,隨行的就是左都御史?!?/br> 王九干嗽了一聲,“回朝后,萬歲爺賜封燕娘娘為婉嬪,三個月后封貴妃,又三個月后加封皇貴妃,下旨建造頤和軒?!?/br> 王九這一咳,咳去了最關(guān)鍵之處,即便如此,林偵的手心已經(jīng)握出了汗,“……后來呢?” “后來??” “我是問,秦毅如何?” “哦,幾年后,秦宇軒解甲歸田,秦毅被封為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駐守邊疆?!蓖蹙耪f完,瞧了瞧主子臉上,又道,“再后來,秦毅告了丁憂,再未回朝啟用,現(xiàn)居京中,無官無職?!?/br> “他膝下可有兒女?” “兒女?”王九皺了皺眉,極小的語聲道,“秦毅從未婚娶,哪來兒女。” 林偵忽覺將才陽光下那一頭銀絲十分刺眼…… …… 四月的天已是十分煦暖,日頭每天照著,照得這皇宮肅穆都減了顏色;紅墻碧瓦也似御花園里花草一樣,映在眼中暖暖和和的,只不過接連有十多天不下雨,難免有些燥得慌。 今晚的功課順手,很快就做好。原本想著再讓她講些什么,可那小師傅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些時學(xué)得夠多,不可過于超前免得引人生疑。奕楓聽著,也只得罷了。 夜里躺下,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胸口燥,干脆起來,把桌上一整壺的涼茶都灌了下去,人越發(fā)精神了。走到窗邊,見月亮懸在半空,鋪下一院子薄霜,好一個清明涼爽的夜,奕楓來了興致,拿了劍就出了門。 二所之后院,奕楓舒展開筋骨。夜風(fēng)清涼,隨風(fēng)起劍,劍似流水,無出起源,無處斷;輕輕點起飛升,月光下,人劍合一,銀光閃閃似九天落星辰,挑上云霄、直下山澗,天地馳騁,好不痛快。 待到舞得身上熱氣騰騰,血脈舒暢,奕楓這才收了劍?;仡^,想喝口水,才見那竹幾旁并無人??纯丛铝炼纪餍保雭頃r候不早了,擦了把汗就往回走。 從后門進(jìn)到頭所,正要往前頭去,忽見后殿東墻角的耳房里還有光亮,嗯?小丫頭還沒睡? 原本小宮女們是四個人一個屋子,可因著她常做模型,奕楓生怕這稀罕的妖精相兒被人發(fā)現(xiàn),就著人把存放被褥的小耳房收拾出來給她住。雖說十分窄小,到底算是一個人獨住,也自在。此刻看著那小燭恍恍地映在窗紙上,不覺生了促狹的心,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來到近前,才見那門是虛掩的,奕楓納悶兒,這是忘了鎖門了?輕輕一推,門開了,幾尺見方的小屋門邊放著盆架,里頭只擠得下一張小床。床上攤開著被褥,炕桌上點著,滿滿的都是紙張,人卻不知哪里去了。 奕楓走到近前,想著這半夜忙可是又在給他做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