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柳眉櫻口，滿頭珠翠，身著窄衫長裙，色作橘黃，腰披柳綠帛帶，越顯的體態(tài)輕盈，恍如嫦娥下凡。這便是李詩詩了。

    李詩詩進(jìn)到房內(nèi)來，對著段云睿和周敏深深的福了一禮，出聲問道：“詩詩唐突，只不知適才那首詞是哪位官人所作？”

    她的聲音有若出谷黃鶯，清脆又嬌嫩，搭配著一張絕美的臉，對男人的沖擊力可想而知。周敏斜眼看向段云睿，好在段云睿正轉(zhuǎn)頭來瞧她，周敏對李詩詩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詩詩美目輕掃，立時便有兩縷春風(fēng)拂過周敏面頰。她上前兩步，又叉手道了個萬福，輕啟朱唇道：“敢問兩位公子高姓？”

    周敏笑道：“他叫段譽(yù)，我叫柳永?！?/br>
    李詩詩道：“原來是柳公子和段公子，奴家來遲，還望恕罪?！?/br>
    周敏道：“姑娘言重了。我兄弟兩個慕名而來，原是盼著見你一面，如今心愿達(dá)成，不甚欣喜。詩詩姑娘果然名不虛傳，貌可傾城。”

    李詩詩掩嘴嬌笑道：“柳公子不僅作得好詞，還貫會哄人呢！詩詩不過是個風(fēng)塵女子，蒲柳之姿，哪當(dāng)?shù)霉舆@般稱贊?！?/br>
    兩人一問一答間，段云睿卻坐臥不安。他本非風(fēng)月場中老手，又兼周敏在側(cè)，完全不知該說什么，連眼都不知往哪放。悶悶的只顧吃茶。周敏瞧他那呆樣，竟品出幾分可愛的感覺來。

    那老鴇早知趣退下，遣人送了豐盛的酒菜進(jìn)來。李詩詩上前親手與兩人把盞，這場面要是落入那些京中紈绔眼中，怕是要驚掉下巴。

    幾杯酒過后，那李詩詩俏臉微紅，更添艷色。周敏見她談吐不俗，風(fēng)姿綽約，全無風(fēng)塵之氣，且能按耐住不問那下半闕詞，不由心生好感。

    “小生聽聞詩詩姑娘歌聲之妙天下無雙，不知今晚我兄弟倆有否福氣親聆一曲？”

    “奴家自小習(xí)練歌藝，蒙大家不棄，博得些許名聲，倒讓公子見笑了。既然公子有意，奴家敢不從命？只不知公子想聽何曲？”

    “不若就將我剛才所作試唱一番？”

    李詩詩聞言頓時雙目亮起，歡喜之情溢于言表。就連段云睿也十分期待那下半闕詞，忙叫玉奴將周敏面前的方幾清理出來，李詩詩親在旁研磨。周敏執(zhí)筆蘸墨，略一思忖，寫下柳永詞中流傳最廣的下半闕：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dāng)歌，

    強(qiáng)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周敏寫罷，眼望著段云睿如玉俊臉，心里傷感。段云睿和李詩詩被這半闕詞震得半天緩不過勁來。良久，段云睿抬頭觸及周敏充滿了哀愁和愛戀的目光，渾身巨震，心里隱隱生起一種不好的感覺，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敏隱去眼中復(fù)雜情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說道：“兩位覺得如何？”

    李詩詩不由自主猛的點(diǎn)頭，差點(diǎn)把頭上重重玉翠搖落下來，眼里一片崇拜之情，激動的說道：“公子大才！詩詩混跡青樓日久，也會過不少才子，卻無人能出柳公子之右者！詩詩這就準(zhǔn)備起來，只怕唱得不好，玷污了公子佳作！”

    周敏笑道：“你只管唱，這首詞權(quán)當(dāng)我贈于詩詩姑娘的見面禮。”

    李詩詩驚喜異常，連拜了數(shù)拜，告辭出去籌備。

    段云睿見房內(nèi)無外人，一把拉住周敏的手，說道：“真難為你這小腦瓜，竟想出如此精妙絕倫的詞來！只是詞中之意略消沉，可是心中有事？”

    周敏勉強(qiáng)挽起一個笑容，道：“我能有什么事，不過傷春罷了！”

    正說時，李詩詩換了裝束，手捧瑤琴，帶了兩個持著牙板和琵琶的盛裝藝妓進(jìn)來，恭敬對二人施了一禮。李詩詩除去了滿頭珠翠，如云秀發(fā)上只插數(shù)支碧綠玉釵，耳上垂兩顆渾圓珍珠，白衣素裙，身披鵝黃帛，洗了面上濃妝，淡掃蛾眉，輕點(diǎn)朱唇，有如云中仙子。

    兩個清秀小廝在屋中擺下一張黃梨木精制琴桌。李詩詩小心放上瑤琴，斂裾坐下，雙手輕按琴弦。兩位藝妓配合曲調(diào)輕叩牙板，手撥琵琶。只見李詩詩檀口張合，如泣似訴的歌聲幽幽生發(fā)，時而高聳入云，時而低回纏綿的，眾人皆沉浸在她歌聲營造出的傷感無奈意境中。

    一曲唱罷，余音繞梁久久不散。周敏帶頭拍手稱贊，眼中淚光微閃。她輕輕吸了口氣，壓下心中被這首唱詞勾起的無限酸楚。她如今是否在強(qiáng)樂呢？

    第48章 錯失

    李詩詩站起身，立在琴桌旁，朝上施了一禮，說道：“怎奈公子詞作高妙，詩詩竭盡全力，仍難曲盡其妙！”

    段云睿執(zhí)壺倒?jié)M三盞酒，笑著說：“詞好，詩詩姑娘唱得也妙。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咱們且滿飲此杯！”

    李詩詩輕移蓮步，走至兩人榻前，忙接過酒盞，三人仰首吃了。周敏讓詩詩往榻上坐，李詩詩也不推辭，就于兩人中間坐了，使出渾身手段，服侍兩人飲酒取樂。周敏讓玉奴和黃桃于下首矮幾上坐了，喚人擺上酒菜，叫兩人自吃。

    酒過數(shù)巡，周敏持盞對李詩詩道：“祝詩詩姑娘他日迎祥池上一舉奪得花魁！”

    李詩詩也持盞道：“詩詩若能奪魁，也全靠公子佳句相助，這杯酒還由詩詩敬公子，祝公子他日高中狀元！”

    周敏哈哈一笑，吃了一杯酒，說道：“詩詞不過是小道，這位段兄乃具大才，他日點(diǎn)個狀元，倒不甚難?！?/br>
    段云睿笑看兩人說談，也吃了一杯酒?？纯刺焐淹?，對周敏打了個眼色，就要走。李詩詩急忙挽留，對周敏說道：“若公子不嫌棄，詩詩愿薦枕席！”

    李詩詩的臉本被酒染紅，此時更紅了。

    面對這一句無數(shù)男人夢寐以求的邀請，周敏只得苦笑，笑得李詩詩俏臉更紅。她雖置身青樓賣唱，身子卻是清白無瑕。今日愛極了周敏才華橫溢，才不管不顧說出自薦枕席的話來。

    “詩詩殘花敗柳，不自量力，讓公子恥笑了?！闭f罷掩面似泣，轉(zhuǎn)身就要走開。

    周敏忙拉住她的衣袖，無奈說道：“詩詩姑娘誤會了，小生自小好男風(fēng)，這位段公子便是小生的情郎?！闭f著拉住段云睿的手，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口。段云睿沒料到她說出這番話來，俊臉一紅。

    李詩詩早覺兩人間有些曖昧，此時聽說哪有不信的，失望之余心里又好受了些。

    “那是詩詩無福了。只盼兩位公子有閑，多來看望詩詩?！?/br>
    “適才聆聽詩詩歌聲有感，心中已成數(shù)句，現(xiàn)一并送與詩詩姑娘吧?！?/br>
    周敏說罷，將柳永那首改寫了出來：

    簾內(nèi)清歌簾外宴。

    雖愛新聲，喜見如花面。

    牙板數(shù)敲珠一串，梁塵暗落琉璃盞。

    桐樹花深孤鳳怨。

    漸遏遙天，不放行云散。

    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