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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兩不厭在線閱讀 - 兩不厭 第5節(jié)

兩不厭 第5節(jié)

    為了堵住姬瑤的嘴,晌午過后,秦瑨終于在一處低洼的山坳找到了泉眼,不到十尺見方,泉底不深,石頭縫里還在咕嚕嚕的往上冒泡。

    “我方才試過了,水溫不太熱,但也不至于涼寒?!鼻噩挵牍蛟诘?,再次以手探水,確認(rèn)無誤方才起身,“你快洗吧,我去那邊守著,有事叫我。”

    這處泉眼對(duì)姬瑤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她點(diǎn)頭應(yīng)下,復(fù)又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凝望秦瑨的背影,“你別走太遠(yuǎn),我自己害怕……”

    “嗯,就在附近。”

    秦瑨沒回頭,寡淡的聲線給姬瑤吃了一顆定心丸。

    好幾天未曾沐浴,姬瑤迫不及待的解起腰封。

    粗糙的衣袍滑落在地,露出她細(xì)如羊脂的身軀,體態(tài)玲瓏有致,有幾處磕碰的青紫印在肌膚上,倒是瑕不掩瑜。

    她手捂胸口站在清泉邊上,玉足輕探泉水,反復(fù)幾下,適才沒入泉眼中。泉水瞬間裹挾住身體,溫度舒適,讓人不禁想起大明宮的龍稽湯。

    莫名的幸福感讓姬瑤暫且忘記了奔波之苦,她在泉眼里泡了許久,直到日頭偏西,風(fēng)中稍攜起涼意,這才準(zhǔn)備穿戴。

    甫一起身,附近的灌木叢突然發(fā)出窸窣的響動(dòng)。

    姬瑤心口一緊,再次沒入水中,只露出含怯的臉蛋,定睛一看,竟見枝椏搖動(dòng),越來越劇烈。

    彈指的功夫,活生生的少年伸手撥開灌木叢,赫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啊——”

    女郎的尖叫聲撕破天際,驚起鳥雀陣陣,亦嚇壞了那位不速之客。

    少年往后踉蹌幾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秦瑨正倚在一株老樹后閉目養(yǎng)神,聽到動(dòng)靜后神情一凜,迅疾趕到泉眼處,急聲道:“出什么事了?”

    姬瑤從水中靠近他,蔥白的指尖朝前方一指,桃腮帶怒道:“他……他偷窺我沐??!”

    經(jīng)此提醒,秦瑨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人闖入。

    那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素衣綸巾,書生模樣,身后背著一個(gè)大大的竹篾,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癱在地上,眼睛緊緊閉著。

    好一個(gè)采花小賊!

    秦瑨壓低濃眉,快步走到少年身邊,垂眸打量他時(shí)仿佛想到什么,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你在這做什么?從哪邊過來的?”

    冷冷的詰問充滿恫嚇之意,少年緩慢睜開眼,正巧看到了秦瑨手里尚未出鞘的刀。

    “郎君,我,我……”他臉色慘白,張口結(jié)舌:“我是上山采藥的,不知這里有人沐浴……并非刻意冒犯娘子,亦什么都沒看到……”

    “你這個(gè)登徒子,怎么可能沒看到?”姬瑤面皮下泛著一抹淺淡誘人的潮紅,對(duì)秦瑨道:“莫要聽他狡辯,直接殺了他!”

    身居高位者,殺伐決斷的氣勢(shì)可謂與生俱來,哪怕流落荒山,爆發(fā)出來依舊讓人駭然。

    少年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惶然看向秦瑨,“郎君饒命!我不是登徒子,真的什么都沒看到!方才女郎一叫嚷,我便摔倒了,哪還敢看?我沒有撒謊,求郎君別殺——”

    話沒說完,秦瑨的皂靴已經(jīng)踏上了他的胸口,直接將他踩在地上,冷聲道:“附近可有村落?”

    “附近……附近有村落……”

    驚懼的回答仿佛在無盡黑暗中挑起了一盞明燈,秦瑨睇著少年,語氣緩和了幾分:“小兄弟,我們是做山貨買賣的商販,在這邊迷了路,能否帶我們到村里歇歇腳?”

    “這……”少年面露疑慮。

    水中的女郎他不敢細(xì)看,聽言辭,應(yīng)是心狠手辣之人。外面這位郎君雖然穿著樸素,但生的豐神迥異,眼神凌厲如刃,看身段,還是個(gè)練家子。

    這架勢(shì),這作派,眼前這兩人根本不像山貨販子。

    秦瑨等待片刻,見少年一直猶豫不決,未再與他多言,只用拇指輕彈刀鞘,唰一聲,露出里面寒光熠熠的刀鋒。

    少年如夢(mèng)方醒,大駭?shù)溃骸澳埽∧?!還請(qǐng)二位賞光,到我家歇腳!”

    “多謝?!鼻噩捄蜕菩π?,拎住他的衣襟,一把將他薅起來,拿余光輕瞥姬瑤,“穿衣裳?!?/br>
    第4章 留宿

    ◎這榻太硬了,沒有褥子也沒有軟枕◎

    待兩個(gè)男人離開后,姬瑤慌忙從泉眼里爬出來,用之前的長裙擦干凈身體,復(fù)又穿上那身短褐,打好包袱追出去。

    有了少年帶路,下山方便了許多,沒多久便找到了人徑。

    饒是因禍得福,姬瑤心里還是窩著一股火,湊到秦瑨身邊,與他竊竊私語:“這人方才偷窺我沐浴,我讓你殺了他,你沒聽到嗎?”

    秦瑨面無表情,余光中她正朝他吹胡子瞪眼,顯出幾分幼稚的孩子氣。

    他心覺可笑,抬手撥開擋路的枝椏,“不過是看你幾眼,能掉二兩rou嗎?殺了他,你我還得在山里轉(zhuǎn)幾天,運(yùn)氣不好直接下去見先皇,你愿意嗎?”

    姬瑤凝起眉心,嘀咕道:“誰愿意去死?”

    “那就行了,逃命的時(shí)候別矯情?!?/br>
    秦瑨乜她一眼,眸中涼薄難掩,隨后加快步伐,將她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

    ***

    酉末時(shí)分,天邊最后一縷光束殘存在流云之中,少年終于將兩人帶出了山套。

    甫一看到人煙,姬瑤臉上漫過久違的笑意,哪怕只是山腳下的一個(gè)小小村落,卻顯得異常親切。

    秦瑨亦跟著松口氣,然而面龐很快凝重下來。

    眼前的村落很小,站在村頭,一眼就能望到村尾。山區(qū)土地貧瘠,這種規(guī)模的村落并不罕見,但怪就怪在村里放滿了木柵,頭部削尖,像在防御著什么。除此之外,村子周圍還挖了一圈溝壑,渠中引水,澆出了許多泥漿。

    難道這邊經(jīng)常受到野獸襲擊?

    亦或是……

    正當(dāng)秦瑨暗生疑竇時(shí),少年背著竹篾走到他身邊,畢恭畢敬道:“郎君,我家就在前面,請(qǐng)這邊走。”

    “好。”

    秦縉緊隨其后,沒走幾步忽覺身畔少了什么,回頭一看,姬瑤竟還站在原地,睜著一雙晶亮的眼眸看他。

    他復(fù)又折回去,納罕道:“怎么不走了?”

    姬瑤蔥白的指尖向下示意,“這里全是泥,怎么走呀?”

    經(jīng)過幾日的朝夕相處,秦縉聽到類似的話就頭炸,“怎么走,當(dāng)然用腳走,快點(diǎn)跟上。”

    姬瑤本就在跟他慪氣,見他還是這種忤逆態(tài)度,愈發(fā)不舒坦。

    “不走?!彼p臂環(huán)抱在胸前,微抬下巴,盡管衣縷樸素,仍是掩不住傲慢與清高,“我就這一雙鞋,踩臟了怎么辦?”

    秦瑨皺眉道:“臟了也能穿?!?/br>
    “你說能穿就能穿?”姬瑤不依不饒,“我偏不走,就讓你背我?!?/br>
    兩人隔著幾步之遙對(duì)峙起來,秦瑨顎線緊繃,不想慣她的臭毛病,提步走向沈霖。

    本以為她會(huì)害怕追過來,誰知她吃了秤砣鐵了心,硬杵在原地沒動(dòng)彈。

    這讓秦瑨進(jìn)退兩難?;厝ゾ蜁?huì)助長她的氣焰,不回,把她真放那也不安心。

    眼瞧天色漸晚,他抿緊薄唇,無奈倒回去,背著她踏過泥淖。

    “行了,下來吧?!?nbsp;他屈膝下蹲,身后之人卻好像粘在了他背上。

    “我累了,你再背一會(huì)?!?/br>
    軟乎乎的吐息讓他全身發(fā)酸,他往一側(cè)歪頭,頗為無奈,“我也累了,下山的時(shí)候背了你多久?你就不能讓我歇歇?”

    “不能?!奔К帉?duì)他揚(yáng)起眉梢,嬌美柔婉的容顏上掛著與之不相稱的挑釁況味。

    這分明就是故意整他!

    秦縉咬緊槽牙,反復(fù)下蹲幾次,可那細(xì)胳膊細(xì)腿兒把他死死勒住,橫豎都不肯下來。

    沈霖在前面駐足流連,不時(shí)拿余光輕瞥他們,像在看耍猴一樣。

    秦瑨老臉都快丟盡了,逼不得已,只能背著姬瑤走進(jìn)村子。

    勞作一天的村民都已歸家,吃飽喝足便站在街上嘮家常,看到少年帶著兩位陌生人進(jìn)村,俱是拿出好奇的眼神打量他們。

    姬瑤毫不怯懦地回視,歡愉褪去,留給她只剩失望。

    這些村民膚色黝黑,穿的破破爛爛,整座村子都是泥坯草蓋的屋舍,彌漫著窮酸之氣,條件可想而知。

    有人道:“沈家郎,這兩位是誰?”

    “外道過來的朋友?!?/br>
    少年含糊其辭,帶著他們走進(jìn)一處逼仄的院落。

    院子周圍立著竹籬笆,正北一間堂屋,兩側(cè)各有廂房相連,正東則是黑漆漆的廚屋,這便是少年的家。

    秦瑨這才得以放下姬瑤,抬袖擦掉額前薄汗。

    少年放下被笑道:“寒舍不周,二位請(qǐng)進(jìn)?!?/br>
    少年客氣的將兩人讓進(jìn)堂屋就坐,與他們攀談起來。

    原來少年名喚沈霖,今年十七,與姬瑤同歲,是個(gè)秀才,父母已不在人世,家中僅有他一人。這個(gè)村落名叫做莫嶺莊,攏共不到三十戶,往西北走百里便是距離最近的佘縣,那邊已進(jìn)入山南東道地界。

    窮鄉(xiāng)僻壤,消息阻塞,沈霖并不知道前幾天郫縣渡口發(fā)生的夜襲事件,更不知道朝廷生變。

    他沏好茶,將粗瓷茶碗呈了秦瑨,復(fù)又呈給姬瑤,怯生生道:“娘子請(qǐng)用?!?/br>
    姬瑤對(duì)偷窺一事耿耿于懷,自然對(duì)他沒有好臉色,接過茶盅后狠狠剜他一眼。

    恰是這一眼,讓始終不敢正眼瞧她的陸霖迷失了幾分神志。

    他一心只讀圣賢書,鮮少見過如此貌美的女郎,朱唇皓面,容如艷瓣,一雙杏眼清澈如泓,回盼流波,寫盡了人間的刻薄與寡情。

    倘若褪下那身布衣,配以珠釵華服,豈不是天人之姿?

    沈霖心頭嗟嘆,突然好奇面前這對(duì)男女是不是夫妻,看樣貌珠聯(lián)璧合,倒是極其般配。

    不過他沒敢問出口,萬一人家是兄妹,那刀子可不長眼睛。

    回神時(shí),沈霖清清嗓子問:“兩位來自哪里?”

    秦瑨還未來得及說話,姬瑤已脫口而出:“長安?!?/br>
    “真的嗎?”沈霖眉眼湛亮,指了指向西面堆滿書卷的廂房,局促笑道:“不瞞你們說,我每日苦讀就是為了能夠到長安去,那可是這世間最繁華的地方?!?/br>
    人們都說,當(dāng)今圣上有閉月羞花之貌,有朝一日他定要參加殿式,一睹圣上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