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聯(lián)合清理過，數(shù)量太多，時間久了，后來只能放棄?！?/br>
    “太困難了，就放棄嗎？”

    她話里有話，沈澤棠回頭看著她：“您有話不妨直說。”語氣是挺有禮貌的，腔調(diào)倒多了幾分以前在四九城里的味道。

    周梓寧覺得這樣衣冠楚楚溫和對話的他特別欠扁，比以前穿得簡單卻雅痞懟人的模樣還要欠扁。就像敗類偏偏要偽裝君子似的，但是一張嘴就知道這人不是什么好東西，就因為有副好皮囊，還真能騙不少人。

    “我沒什么可說的。”

    柯宇把專車從停車場開過來，門童下來，給兩人開車門。沈澤棠單手搭在車門上，側(cè)身對她說：“上去。”

    語氣不咸不淡的，周梓寧卻聽出了那股命令的味道。他低頭瞥她的眼神太讓人印象深刻了。這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目光是清冷、漫不經(jīng)心的，帶著他特有的打量。

    ——他瞧不起人時，就是這種眼神。整個一斯文敗類！

    “沈澤棠，你丫就是個王八蛋！”周梓寧上車前，狠狠踹了車輪胎一腳。

    沈澤棠在她后面說：“這輪胎特質(zhì)的，防震。您要不去找把刀戳幾下出出氣？”

    周梓寧霍然回頭，他單手撐著車玻璃，正俯低了身子望著她，臉部的輪廓在車壁的燈影里逐漸清晰起來。和記憶里一樣朦朧的一雙眼睛，總覺得他在笑。

    周梓寧下意識朝旁邊坐了坐，他隨即利落地抬步進來，順手關(guān)上了門。

    空間好像一瞬間狹小起來了。

    周梓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旁邊蕩去。

    這邊林蔭密布，晚上的氣溫降了些，他在襯衫外面加了件西裝外套，西褲筆直，氣質(zhì)清絕，雙腿搭著的時候，手里把玩著一只銀色的打火機。周梓寧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這不是一般的打火機，上面刻有他的英文名，應(yīng)該是定制的，蓋子的地方嵌著藍色的寶石。

    沈澤棠有一雙漂亮的手，透白、十指修長，微微翹起的無名指上扣著枚銀色鏤空花紋的戒指，玩起這種小物件來特別順溜。他打小就這樣，想事情的時候喜歡在手里轉(zhuǎn)些東西，不是鋼筆就是什么徽章?，F(xiàn)在換成了名貴的打火機。

    這雙手總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周梓寧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兒變態(tài)，連忙拉回神智，抬眼就見他拄著頭盯著自己瞧，臉色不由一紅。人要做賊心虛，說話就磕磕絆絆的：“干……干嘛？”

    “這話該問你啊。”他笑得有點兒低糜，笑得她不由自主地面紅耳赤。

    “你……你正經(jīng)點兒?！?/br>
    “我哪兒不正經(jīng)了？”他挑眉看她。

    周梓寧匆匆抬頭一瞥，正對他含笑的眼睛，忙收回目光。

    以前他是陽光清朗的少年，平時不多話，就是辯起來嘴有點兒不饒人，現(xiàn)在換了個皮子，成了這副看似寡清矜持的模樣，可骨子里一點兒沒變。

    左右——不是什么正經(jīng)東西就對了。

    沈澤棠信手把那打火機丟給她：“幫我收著?！?/br>
    入手冰涼，不是很舒服，周梓寧低頭捧著看了會兒，問他：“你什么時候?qū)W會抽煙了？”

    他喝酒，但是不抽煙。她記得以前自己有一次見了一個海歸的學(xué)姐抽煙，細細白白的手指夾著一根女士煙，瞇眼間，吸一口，緩緩噴出來。白凈迷人的臉龐繚繞在霧氣里，很性感。

    她腦子一抽，就想學(xué)了，放學(xué)后買了包云煙，背靠著電線桿，一個人躲在東大門那條街的角落里抽?？墒牵鸩劈c了沒多久就被尾隨過來的他看到了，直接從她嘴里拔下那煙，扔在地上，狠狠踩熄。

    他把她臭罵了一頓，嚇得她再也不敢抽煙了。

    沈澤棠側(cè)頭看她。這一次，她沒有躲開，抿著唇和他對視，執(zhí)拗的模樣。她努力維持記憶里那段最美好的記憶，想找回他年少時的星點影子。

    可惜，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樣。

    沈澤棠聲音冰冷，不無嘲諷地說：“周梓寧，別總是試圖在我身上尋找過去的影子?！?/br>
    這時車開到了，他推開車門徑直下去。背對著她，揚長而去。

    她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緊跟著追下去，竭力大喊：“沈澤棠！”

    他驀然回首，身影在路燈下格外挺拔。他似乎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周梓寧深吸一口氣，長按心底的話終于出口：“你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闊別五年，他身上的某些感覺，讓她太過陌生。

    舊時光，仿佛難以追尋。

    兩人之間，有那么一陣的沉默。

    “人總是會變的?！边^了會兒，沈澤棠轉(zhuǎn)身離去。

    周梓寧沒有再問他。

    當(dāng)年那件事，到底對他造成了怎樣的影響？這些年漂泊在外的時光，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是什么讓一個曾經(jīng)正直坦蕩的少年變成了這樣？周梓寧不傻，有些話，她只是不欲挑破罷了。他給予她的感覺不再是溫暖，倒像是戲耍她玩。

    玩玩新鮮。

    現(xiàn)實像一記耳光，重重扇在她的臉上。

    后來一起進了一個露天礦場，一路走去，兩人一前一后，都沒有再說話。礦場很大，零星劃出了一塊塊區(qū)域，不同區(qū)域陳列著不同大板，還有剛出土不久的荒料，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尺寸。

    柯宇笑著對周梓寧說：“聽說您是行家？”

    “哪里，懂點皮毛罷了?！?/br>
    柯宇說：“周小姐太謙虛了。”

    沈澤棠停下了腳步。周梓寧沒注意，差點一頭撞上他后背，忙剎住了腳。原來是一伙人從東邊迎了過來，看見沈澤棠極為熱情，最前面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看著極為眼熟，和沈澤棠低頭說話，姿態(tài)放得極低。

    周梓寧聽沈澤棠稱呼他為“劉總”，期間還提到“東平”，終于想起來這人就是當(dāng)初她和羅薇被拘留時東平石材廠派來追查的代表。

    東平只是KS旗下一個小公司，他對沈澤棠萬般奉承都不為過。

    聊了會兒，他也注意到了沈澤棠身邊的周梓寧，眼神帶著幾分善意的打量：“這位是……您的女伴？”

    沈澤棠言簡意賅：“是我特聘的師傅?！币妼Ψ胶蜕砗髱讉€同行都不能領(lǐng)悟的樣子，又加了一句，“看板的，荒料專家。”

    四周鴉雀無聲。

    石材這行，不是入行了就一定懂，也不是做得久就越懂，得看天分。但是，入行十幾年的老師傅肯定比二十出頭的愣頭青強。畢竟，這是個技術(shù)活，得看經(jīng)驗。

    你見過哪個中醫(yī)是二十出頭的？當(dāng)然是白發(fā)胡子的老人更加讓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