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婆娑的樹影，暮色將至，歐洲小鎮(zhèn)早已亮起一片暖洋洋的燈光，把一條條單行道照亮。

    厚重的竹制藤椅，透明的圓桌茶幾，一小株火紅的玫瑰斜插在花瓶里，沾染的晨露早已蒸發(fā)。厲行從侍應(yīng)手里接過菜單，托著下巴細細研究起來。

    “今天主打的熱帶風(fēng)味色拉配木瓜藍紋奶酪是一定要的，再來一個……再來一個香煎鯛魚柳，然后是三盤墨魚汁意大利面，大概就這些吧！”

    說完，他抬頭望向路珂，“你們要在加點什么嗎？”

    路珂翻了頁菜單，雙手交叉靠在桌上對侍應(yīng)吩咐道，“來兩杯起泡酒，一杯冰柚子茶?！?/br>
    “好的，您聽我復(fù)述一遍，三份熱帶風(fēng)味沙拉配木瓜藍紋奶酪，一份香煎鯛魚柳……”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fù)，那侍應(yīng)便合上菜單把它抱在懷中，下樓去了。

    “怎么樣，這里很不錯吧？”

    厲行雙手撐在露天陽臺的邊上，踮起腳往外看，兩層的高度剛剛好能看清整個歐洲小鎮(zhèn)，每一個花園別墅洋房都閃爍著耀眼的燈火，沉寂的黑夜里，點點燭光隨風(fēng)飄忽蕩漾。

    “嗯，要是你付賬就更不錯了！”路珂放在藤椅兩側(cè)的手指點了點，揶揄的看他。

    “這么美的景色談什么錢，多俗氣！”厲行醞釀了許久，憋出這么一句話來。

    肚子癟的和輪胎有一拼，秦蓁的耐心嚴(yán)重不足 。她右手撐頭靠在桌子上，嫌棄的向上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別站那里，擋我光了！”

    “……哦?！?/br>
    這時，穿著黑白制服的年輕男子端著餐盤走了上來。最先擺到圓桌茶幾上的是兩面金黃焦香，rou質(zhì)緊嫩細膩的香煎鯛魚柳，和盛滿冰柚子茶的琺瑯彩玻璃杯。

    路珂搖晃了一下淺橙色的冰柚子茶，玻璃杯內(nèi)壁馬上升起一層薄薄的冷霧。放下杯子，他往秦蓁眼前推了推，“你喝這個就好！”

    “我不，你喝這個，我喝汽泡酒！”

    圓潤可愛的手指調(diào)皮的點了點杯邊，秦蓁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又把冰柚子茶推了回去。

    “可是……”路珂正欲開口，厲行一臉驚喜的打斷他，“我喝，我喝，我喜歡喝！”

    望著對面暗自竊喜的某人，路珂深深的嘆了口氣，妥協(xié)的點點頭，“行，那你喝吧！”

    說話間，那年輕侍應(yīng)早已把菜品上齊。入口酸辣濃烈的藍紋奶酪澆上熱帶風(fēng)味沙拉和木瓜奶昔，口感細膩又獨特，秦蓁倒是沒什么感覺，厲行卻直嚷著好吃，用銀叉一塊又一塊的往嘴里送。

    一旁，路珂的叉子直奔香煎鯛魚柳旁guntang鮮綠的油菜而去，他遠遠就聞到了意大利黑醋酸甜的果香。

    那是年歲經(jīng)久的木桶所腌制的黑醋，醇厚清香、濃郁順喉。閉上眼，他面前緩緩浮現(xiàn)那一瓶黑醋所成長的一切，“15年……”

    “什么十五年？”

    吸了一口墨魚汁意大利面條，厲行晃著一口大黑牙笑著問道。

    “沒什么，吃你的飯吧！”

    路珂隨意的用叉子圈起一根被染成純黑色的意大利面，蘸著碾成細末的飛魚籽，放進嘴里。

    “百里香、胡椒粒、白葡萄酒，還有，還有……”

    “——還有羅勒！”

    那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他們身后，突然開口說道。

    路珂放下刀叉，勾起一杯湛藍色的汽泡酒，起身走了過去。

    “做的很不錯，但是如果白葡萄酒的年份再足一點會更好……”

    “抱歉，這是店里最后一瓶，下批來的比這要久二十年，期待你再來一次！”

    兩人云里霧里的一番話讓秦蓁和厲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齊抬頭看過去。

    怎么，他們認識嗎？

    兩人正疑惑著，那年輕男子帶著神秘的微笑走到他們面前，把餐單遞了過去，“恭喜你們，成為本店第一個完成終極活動的食客，獎品是本次用餐免單，以后用餐半價收費?！?/br>
    一根蘸滿章魚汁的意面從厲行張成O型的嘴巴掉落，他吃驚的“啊”了一聲，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什么終極活動，我們什么都沒有做?。俊?/br>
    那年輕男子聽完嘴角的弧度愈發(fā)的大，他禮貌的伸手指著趴在陽臺邊欣賞月色的路珂，為厲行答疑，

    “終極活動是找到本店的老板，那位先生成功了。”

    “那老板呢？”厲行還是滿頭霧水，說著又不自覺的又轉(zhuǎn)頭去看秦蓁，她低著頭正在專心致志的和藍紋奶酪做斗爭。

    白費了一番唇舌，那男子嘴角僵了下，又迅速恢復(fù)正常，

    “……就在你面前?！?/br>
    ……

    第二天天色微亮，路珂床上坐了起來，身側(cè)，厲行打著呼嚕睡得正熟，有時還無意識的吧唧兩下嘴。

    輕手輕腳的洗漱完，他換了一身整潔的黑襯衣，扣好袖扣，出了酒店。

    上海的早市也是熱火朝天的，這里和徽州的安寧幽靜不同，它就像處在兩個世界，一部分是現(xiàn)代，一部分是民國。

    換好在雨具點買的黑膠雨鞋，路珂提著一個大大的無紡布購物袋，沿著攤位一路走去。

    這時，口袋里的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他掃了一眼市場，才把它掏了出來。

    “喂？”

    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的女聲，她直接開門見山，毫不客氣的吩咐路珂買些蔥姜蒜，又指揮著他往最里面走。

    “右拐，看見角落里那家賣鴨子的店了嗎？就是那家！……”

    掛上電話，路珂站在店鋪門口看了一眼這才小心翼翼的淌過門前那一大攤渾水，進了店。出來的時候，他的雙手各提著兩只處理好的白鴨。

    “胡蘿卜，西芹，洋蔥……”

    念叨的走過一排排攤位，不一會兒他的手就提滿了電話里的女子要求的東西，滿滿一大袋子的蔬菜和調(diào)料，生生將路珂手心勒出一道細細的紅痕。

    這都不是重了，這是太重了！

    嫌棄的腹誹了幾句，路珂認命的提著兩只肥嫩的鴨子外加一大袋蔬菜走出市場，打車回了酒店。

    推門進去時，厲行雙腿夾著被子，仰頭大字型癱在床上，發(fā)出震天動地的鼾聲。路珂無聲的瞪了他一眼，把袋子放到桌子上，又抬起胳膊用力嗅了嗅自己的襯衣。

    怎么辦，好像染上鴨子味了？

    不行，要再去洗遍澡了！

    這樣想著，他走到衣柜里拿了件整齊干凈的新襯衣，轉(zhuǎn)身往浴室走。

    液晶電視屏旁邊佇立的歐式壁鐘發(fā)出沉重的幾下響聲，昭示著九點的到來。

    路珂腳步微頓，視線射向鐘面，眼神有些錯愕。

    已經(jīng)九點了？

    他和拂塵約好了九點半，時間快來不及了。

    這樣想著，他也不進浴室了，折回床前，一邊手指靈活的旋開黑色襯衣扣子，一邊伸腳在厲行的屁股上狠狠一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