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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蕭林來尋秋菊等人:“郎君在前面和刺史的使者議事,你們打點一下,郎君明日要去戎州?!?/br> “這么趕,明日就要走?”秋菊也著急起來,“你等著,我這就去給大郎君收拾行李?!?/br> 蕭景鐸這樣著急地趕去戎州,自然是有原因的。 三月時先帝駕崩,等傳到劍南時,已經是四月了。恰逢八月底是新帝生辰,作為太子繼位后的第一個誕辰,宮廷里可謂非常重視。 而且,新君上位,雖說臣子應當恪守禮規(guī),守好為人臣子的本分,不可諂媚惑主,但是,戎州刺史不好繼續(xù)說了,是吧。 蕭景鐸當然聽懂了:“刺史的意思時,這次誕辰,我們要提前準備些賀禮,以恭祝圣人千秋?” “沒錯,為人臣子,自然要替主上分憂,你們有什么想法,現(xiàn)在不妨暢所欲言?!比种荽淌纺榱四楹?,對下首的幾位縣令說。 蕭景鐸等人被急召到戎州。新帝繼位,戎州刺史這個地方官想表示一二,但是一時半會拿不準送什么既不會顯得諂媚又能在眾多賀禮中脫穎而出,所以才把下轄的幾位縣令叫過來,共同商議。 這個,蕭景鐸從來沒干過這種事情,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個縣令提議道:“不若我們送蜀繡給圣人?” “不妥,我們戎州桑蠶遠遠不及成都府,我們送上去的錦繡能比得過成都?” 這倒也是,另一個人皺著眉說:“不若,瓷器,或是玉件?” “江南是瓷器大戶,他們這次肯定挖空了心思送瓷器,我們哪拼得過他們?!贝淌酚謸u頭,“不過玉器可以琢磨一二,我們靠近南詔,說不定可以從南詔換些新奇玉石出來?!?/br> 蕭景鐸這才大長見識,官場中送禮,果然是一門學問啊。 這次商談并沒有什么結果,戎州刺史見一時半會兒商量不完,就打發(fā)蕭景鐸等人回去了,并囑咐他們幾人好生想想,下次來戎州時再行商議。 官場里一級壓一級,戎州刺史在絞盡腦汁地琢磨如何討好新帝,而蕭景鐸這些縣令要想辦法替長官分憂,所以戎州的幾個縣令離開時都攤手表示自己毫無頭緒,但是一扭頭全部在挖空心思準備賀禮。 官場中就是這樣子毫無信任。 蕭景鐸也在思考這件事,于公他是下級,該有的表態(tài)不能少,于私太子對他恩重如山,他發(fā)自內心地祝賀太子榮登大統(tǒng),所以這次千秋壽禮,蕭景鐸少不得要多花費心思。 蕭景鐸一路都在想這件事,他滿腹心思地回到縣衙,東院里秋菊和惜棋正在做女紅,聽到開門的聲音,秋菊快步跑了出來:“大郎君,你回來了!” “嗯?!?/br> “郎君路上辛苦了,我這就讓人準備,好給郎君接風洗塵?!?/br> 陳詞也在廂房中繡花,看到蕭景鐸回來,她站起身,佇立在門口低低福了一禮。 縣衙里只有秋菊、陳詞幾個女眷,所以她們幾個時常混在一起。蕭景鐸對秋菊等人完全是放養(yǎng),只要做完手頭的活計,想做什么都隨她們便,所以蕭景鐸不在時,陳詞常來東院找秋菊幾人做針線,不久前她們三個還說說笑笑,等蕭景鐸一回來,陳詞立刻收起笑容,恭謹?shù)卣酒鹕韥恚瑔柫撕镁鸵嫱恕?/br> 陳詞是個典型的閨秀,性子比起長安的娘子們要文弱許多,對男女大防也時刻謹守,所以蕭景鐸見著陳詞也時刻守禮,生怕冒犯了對方。 但是今日,陳詞錯身而過時,蕭景鐸眼睛掃到什么東西,忍不住非常失禮地喚住了對方:“陳姑娘留步,你手中的繡品,可否給我一觀?” 陳詞不明所以,小心地將繡帕遞了過去。蕭景鐸接過后,正反翻轉,不可置信地感慨:“竟然正反面都是一樣的圖案!” 刺繡是一門很精細的活,許多娘子能將正面繡的活靈活現(xiàn),但是背面就不太重要了,針腳線頭比比皆是??墒沁@面繡帕正反兩面確實一樣精巧,也就是說陳詞在繡正面的同時,也將背面繡好了。 蕭景鐸揮了揮手,趕緊把秋菊喚過來:“我記得長安沒有這樣的繡品,但也可能是我沒見過。這些你更了解,你可在東西市見過類似的繡件?” 秋菊如實搖頭:“確實沒有?!?/br> 秋菊常年混在內宅,對這些繡樣再了解不過,聽到秋菊斬釘截鐵地說沒有,蕭景鐸才放了心。 “秋菊,我問你,你可會繡這種繡品?” “不會。我是來了這里才見到這種針法的,這兩天正在和陳娘子學?!?/br> “能學會嗎?” 這簡直在質疑秋菊作為首席大丫鬟的能力,秋菊立刻不服氣地說:“我能!只要陳娘子愿意教,我就能學會?!?/br> 蕭景鐸這才意識到這可能是陳詞的家傳絕技,他試探地看向陳詞:“陳姑娘,你是否介意傳授這種繡法?若這是你們家的不傳之秘,那就當我沒問,實在失禮……” “沒事的?!标愒~笑著說,“我本就打算教給秋菊和惜棋,我原來也不會這種針法,是隨父親到達晉江縣后,閑暇時和一個婦人學的。沒想到蕭明府也喜歡,這實在最好不過?!?/br> 蕭景鐸喜出望外:“這實在好極,多謝陳姑娘。對了,你方才說,這是本地的一個婦人教給你的?” “對。”陳詞不知道蕭景鐸什么意思,只好小幅點頭。 蕭景鐸手里拿著繡帕,在回廊上來回走了兩步,秋菊等人不明所以地盯著他,突然蕭景鐸輕輕擊了下拳,大步朝外走去。 陳詞莫名其妙,秋菊也有些奇怪:“大郎君從來不管衣飾這些,今兒是怎么了?” “不知道?!?/br> “哎呦對了,陳娘子你的帕子!” “沒事,我明日帶一塊新的來教你們就好。今日時日已晚,我先走了。” 秋菊送陳詞出門,然后探頭朝蕭景鐸離去的方向看了看,許久都不見蕭景鐸回來。 “好端端的,這又是怎么了?” . 蕭景鐸拿著陳詞的繡品,立刻去找縣衙里的其他人。 主簿等人明明散衙了還被蕭景鐸從家里挖出來,心里悲催極了,然而更悲催的是,他們竟然有些習慣了。 “這種繡件竟然能同時在正反面繡出同樣的花樣,而且看不到任何針頭,這種繡法你們見過嗎?” “見過,最開始是縣里一個阿婆搗鼓出來的,她喪夫喪子,唯一的女兒還守寡了,她們娘倆沒有地,家里的賦稅又特別高,所以只能抽空做些繡件賺家用。但是百姓家誰用得著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所以買的人不多,還是陳縣令到任后,陳夫人及小姐很喜歡這種繡花,時常接濟,周阿婆她們家才稍微好了點?!?/br> “周阿婆家在何處?” 這話問的眾人更加摸不著頭腦了:“縣令,都散衙了,你問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