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機似的圍著他們轉(zhuǎn)，隨即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緊接著，風(fēng)中傳來了人的污言穢語和狗叫聲。

    他們帶著狗追來了！

    男孩連忙扭頭去看身邊的同伴，借著微光，他突然發(fā)現(xiàn)她可能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甚至可能是同齡人，臉頰和下巴上還帶著一點柔嫩的嬰兒肥，只是女孩發(fā)育得早一些，她又顯得太有“主意”，讓人有種成熟的錯覺。

    那張側(cè)臉看上去沒有正臉清秀，因為鼻梁上略有一點駝峰，濃眉很長，斜斜地往上飛，歲月還沒來得及雕琢她的臉，骨rou尚未長開，卻已經(jīng)顯出了一點桀驁不馴的質(zhì)地。

    “他們?nèi)硕?，有車還有狗，抓咱倆……不，抓我很容易，”男孩把聲音壓得又低又急，“我們應(yīng)該分開，如果我被抓走了，你千萬不要出來，聽我說，我覺得附近應(yīng)該有個垃圾場，大型垃圾場附近肯定有IC電話，你去找人來救我?！?/br>
    “我沒有電話卡?！?/br>
    男孩額角的青筋都跳了起來：“打110免費！你常識也沒有嗎？”

    “哦，真的嗎？”少女露出“漲了知識”的表情，隨后她很鎮(zhèn)定地收回視線，吐出嘴里的草，“好吧，有機會我試試，今天還用不著——你把衣服脫下來?！?/br>
    “……什么？”

    “脫、衣、服，”她轉(zhuǎn)過頭來，目光掠過男孩單薄的胸口，“沒胸沒屁股的豆芽菜，我還能占你便宜嗎？快脫，別磨蹭！”

    她說著就要親自動手，男孩面紅耳赤地蜷成一團，最后被迫屈服——他穿得不多，摘了棒球帽，褪下T恤和運動褲，渾身上下就剩下了一條內(nèi)褲，像個剃了毛的小狗崽，又羞憤又委屈。

    少女看了他一眼，笑得十分不懷好意：“你褲衩上那條狗長得跟你還挺像。”

    “你看什么！”

    “跟上！”她沖他一招手，弓著腰，借著路邊自由生長的灌木掩護，靈巧地帶著男孩到處亂鉆。

    男孩一開始還隱約有點方向感，到后來轉(zhuǎn)懵了，只知道悶頭跟著她走。狗的叫聲越來越近，空蕩蕩的街道上，甚至能聽見雜亂的腳步。

    “過來！”前面的少女朝他招手，男孩這才注意到，他倆已經(jīng)到了垃圾場邊緣，前面就是鐵絲網(wǎng)，少女話沒說完，又一道光掃了過來，兩個半大的孩子連忙蹲下，離得很近，少女看見了男孩腳上的運動鞋——非常sao氣，兩只腳上鞋帶的顏色和綁法不一樣，還是熒光色系的，“鞋也脫下來，一會從這上面爬過去，動作快點，被人看見你就死定了，明白嗎？”

    “你要干什么？”

    少女沒理他，接著說：“進去以后，找最臭的地方躲著，天快亮的時候會有垃圾車過來，叫他們救你?！?/br>
    “好，那你自己快跑，但是要跑遠一點，因為垃圾場也不一定能蓋住我的氣味，”男孩光溜溜地蜷縮在鐵絲網(wǎng)下，竟還在有理有據(jù)地即興科普，語速快得和機關(guān)槍一樣，“我在一篇報道里讀到過，受過訓(xùn)練的緝毒犬嗅覺幾乎接近單分子水平，嗅覺細胞數(shù)量是人類的30到50倍，狗的嗅覺絕對閾值……阿嚏！”

    那少女突然拿出個巴掌大的小噴霧，劈頭蓋臉地照著他一通噴，噴在他身上的液體好像是水，無色無味，男孩卻莫名想打噴嚏，怕把追兵招來，只好拼命閉著嘴，把聲音憋在嗓子里。

    “天爺了，你怎么這么能背書啊，可別是個復(fù)讀機成的精吧？”噴完，少女一巴掌糊在他后腦上，“就現(xiàn)在，爬！”

    跟她的話音一起響起來的，是一聲高亢兇狠的犬吠，那狗好像已經(jīng)近在咫尺，男孩后背上的汗毛集體起立，腦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服從了她的話，用盡全力順著鐵絲網(wǎng)爬了上去，跳下來的時候，赤腳不知被什么劃傷了，他踉蹌了一下，沒顧上管，慌忙爬起來，看向鐵絲網(wǎng)那邊的少女：“你快……”

    少女用他脫下來的衣服做了個簡單的網(wǎng)兜，把鞋襪一兜，隨后把他的棒球帽扣在了自己頭上。

    男孩一愣，隨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等等，你要干什么？”

    少女轉(zhuǎn)頭沖他吹了聲口哨：“以后泥塘后巷這種破地方，沒事少去，乖寶寶落單會被欺負的。自己跑吧，jiejie走了。”

    “你……”男孩慌忙撲到鐵絲網(wǎng)前，想伸手抓她，就在這時，又一道光掃了過來，男孩下意識地縮在了一個垃圾箱后面，女孩卻站著一動不動，這次，那光直接掃過了女孩的臉，她側(cè)頭瞇了一下眼，嘴角卻露出了冰冷的笑意，帶著點戾氣，又像是帶著點初生牛犢不怕虎式的躍躍欲試。

    只見她后退了幾步，壓低帽檐，伸出食指豎在自己唇邊：“噓——”

    那張臉在晃過來的手電光下分毫畢現(xiàn)，棒球帽遮住了她的眉目，只露出尖削的鼻尖和有些鋒利的嘴角，像一團濃烈的火燒云，灼灼地烙在了他的視網(wǎng)膜上。

    然后“火燒云”踩著風(fēng)，從他眼前刮過，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影。

    第一重 失路

    第一章

    “泥塘后巷”不是一條街，它是由一整片犬牙交錯的小窄巷組成的，本名叫“小水塘”。因為這里地勢低洼，一下雨就積水，路邊墻角都是滑溜溜的青苔，有時還會泛起一點返潮的腥臊味。

    在過去，這是個流氓扎堆的地方，像什么小偷團伙、詐騙團伙、人販子……諸多種種，品類豐富，據(jù)說警察還曾在半夜三更從里面掏出過一窩跨省作案的殺人犯。當(dāng)?shù)厝硕贾酪@著這邊走，于是給“小水塘”起了“泥塘”這么個諢名。

    而十五年過去了，智能手機已經(jīng)普及，IC電話幾乎退出了歷史舞臺，泥塘這個著名的“流氓窩”，也在幾次嚴打后，“清澈”了不少。

    當(dāng)初那些囂張的老流氓們，有的死了、有的殘了、有的亡命天涯、有的去唱“鐵窗淚”了。

    還有的幸存到了中年，茫然四顧，兩手空空，于是低頭過起了普通日子。

    現(xiàn)在的泥塘后巷，還是亂，不法小商販扎堆，偶爾也有幾樁喝多了酒打架斗毆的事件，但總體上還是很太平的，一到了夏天，每天傍晚六點之后，這里就會變成露天燒烤區(qū)，辣椒孜然隨風(fēng)飛舞，十三香一統(tǒng)江湖，泛起“和氣生財”的煙火氣。

    一道玻璃門隔離了旁邊麻辣小龍蝦的味，十五歲的少年劉仲齊背靠玻璃門，歪在一把塑料椅上，捧著手機在網(wǎng)上發(fā)帖問：“有一個把‘星座指南’奉為圭臬的智障女朋友怎么辦？”

    網(wǎng)上很快有閑人回復(fù)他：“不知道，我沒有女朋友，只有一個把保健品當(dāng)飯吃的智障老父親，要不咱倆換換？”

    劉仲齊放下手機，從七竅噴出幾縷細細的肝火——他的小女朋友白悅，已經(jīng)跟小飾品店里的“占星師”聊了十分鐘了。

    “不了解的人，可能會覺得你比較不拘小節(jié)，什么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