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不了解孩子在想什么，又不敢細(xì)問，生怕自己太瑣碎，于是她的每一件小東西都不敢亂碰，唯恐自己不小心丟了什么重要物品?？墒秋L(fēng)一陣雨一陣的少年哪有那么多重要物品，過幾年再看，多半自己也莫名其妙。

    而那個小心翼翼地保存她“莫名其妙”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甘卿心里輕輕地往下沉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兜住，不讓它沉到底——她對保持“沒心沒肺”的狀態(tài)很有經(jīng)驗。

    腳步一頓，甘卿轉(zhuǎn)頭說：“還有什么事？二十塊錢沒得砍，小喻爺，別跟著我了。”

    喻蘭川停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從樓門口跟到了院門口。

    “你……”

    你不記得那兩根鞋帶是哪來的嗎？

    ……也不記得我了嗎？

    印象里人狗喧囂、驚心動魄的逃亡之夜，對你來說，只是一件過后就忘的尋?，嵤聠幔?/br>
    你是從哪來的？

    這么多年不見，你去了哪里？

    所有的問題爭先恐后地盤旋在他的喉嚨里，最后幻化成一個畫面——少女一臉促狹地打量著他，賤嘴賤舌地說：“你褲衩上那條狗長得跟你還挺像?！?/br>
    甘卿做好了再聽一遍“盟主普法講堂”的準(zhǔn)備，卻看見喻蘭川耳根突然紅了，不知道在醞釀什么大招。

    甘卿：“小喻爺，有話就說，別憋著，臉都憋紅了。讓人看見多不好，還以為我非禮你呢?！?/br>
    喻蘭川：“……”

    從小就是個女流氓的胚子！

    甘卿想盡快脫身，就略微壓低了聲音，誠懇地說：“我真的是去上班，小喻爺，別跟著了，我誠心想摘那個人渣的腦袋，你就算跟我跟到女廁所也攔不住。”

    喻蘭川氣急敗壞：“誰跟你去……”

    甘卿：“噓——小聲點小聲點，不雅，破壞氣質(zhì)。”

    喻蘭川七竅生煙，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維系住了自己的氣質(zhì)，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閆皓綁人的時候，你還阻止過他，我以為你很理智，不是愛給自己惹麻煩的人。”

    甘卿一笑：“哎，這有什么麻煩的，舉手之勞?！?/br>
    她還客氣上了！

    “等等，”喻蘭川飛快地說，“現(xiàn)在不止你一個人在盯聶恪。”

    甘卿一頓。

    “以前他們做了什么，沒有人知道，現(xiàn)在這件事既然捅出來了，就不止你一個人不甘心讓他們逍遙法外。”喻蘭川說，“再等幾天，最多半個月?！?/br>
    “半個月，”甘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好啊。”

    無恥的人總能迅速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理狀態(tài)，聶恪把小孩扔給父母，搬了新家——“一百一”那老破小，要不是因為學(xué)區(qū)，根本不值那個租金，同等價位的高級公寓舒爽多了。

    他逛了逛公寓樓下的花園，覺得十分滿意，還順手約了個外地來燕寧玩的女網(wǎng)友，想好好放松一下。

    可是放松了幾天，事情開始不對了，一開始，是附近賣煎餅的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聶恪沒在意，反正他也不吃這些破玩意。然而很快，周圍所有早點攤主都開始竊竊私語，甚至蔓延到了便利店、咖啡廳！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咖啡機壞了?！?/br>
    “剛才還……”

    “就是剛剛壞的，”圓臉的服務(wù)員笑得十分職業(yè)化，“實在抱歉?！?/br>
    聶恪：“那不要咖啡，給我拿個三明治?！?/br>
    服務(wù)員：“賣光了?！?/br>
    “你們明明擺著……”

    “您看錯了，那是非賣品。”

    “你什么意思？消費者享有‘自主選擇權(quán)’，你違反了……”

    “非常抱歉，如果給您帶來不快，您可以投訴?！?/br>
    緊接著，“您可以投訴”這句話好像一直繚繞在聶恪耳邊，他一肚子氣地跑回新家，迎面卻在電梯里撞上了一個乞丐，聶恪嫌臟，皺著眉退了一步，乞丐卻沖他意味深長地呲牙一笑，笑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生不祥的預(yù)感。

    果然，一上樓，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家被人做了標(biāo)記，門牌旁邊畫了個小笑臉！

    聶恪推門進(jìn)屋，一張夾在門縫里的紙落在了他鞋上，上面印著：“我知道你干了什么，我知道你住哪?！?/br>
    聶恪頭皮發(fā)麻，屁滾尿流地報了警，趕來的兩個民警大致掃了一眼，見他大老爺們兒一個，全須全尾，家里也沒丟東西，錄了個筆錄就走了。

    聶恪嚇得要升天，只好出門住旅館，路口的乞丐目送他進(jìn)去，小胡子一翹，很快，紙條又出現(xiàn)在了賓館房間里。

    他去的餐廳、酒吧、甚至路邊的電線桿上，小笑臉如影隨形。

    聶恪快崩潰了，而警察非但認(rèn)為他神經(jīng)過敏，還三天兩頭找他過去問話。

    而十天后，楊逸凡在自己的辦公室送走了客人，給喻蘭川打了電話：“小喻爺，你的律師團隊配好了嗎？”

    喻蘭川接起電話，轉(zhuǎn)身走進(jìn)茶水間。

    “我們聯(lián)系上了愿意出來作證的受害者，現(xiàn)在有四個人，以后說不定還有更多。最近的一個是在酒吧里被他們下藥帶走的，保留了證據(jù)，但是他們拿裸照威脅，她一直不敢告?！睏钜莘泊盗艘幌轮讣?，“酒吧也許還有監(jiān)控錄下了他們下藥的鏡頭，能搞來最好，你擺得平老板嗎？”

    喻蘭川：“我試試?！?/br>
    楊總：“好啊，那我們就開始準(zhǔn)備帶流量了，這是‘無數(shù)個’十萬加啊?！?/br>
    扣押在特殊病房里的向小滿怯生生地抬起頭，看著當(dāng)時曾經(jīng)給她留過聯(lián)系方式的小女警。

    上一次，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那么無力，向小滿也沒有領(lǐng)情。

    這一次，小女警終于不再是獨自帶著天真的孤勇來的，她還帶來了婦聯(lián)和家暴救助組織的人，還有真正的精神科醫(yī)生，以及專業(yè)的心理咨詢師。

    也許官司打得聲勢浩大，最后的判決依然讓人意難平。

    也許對于壞人的懲罰，永遠(yuǎn)也抵不了他們給別人造成的傷害。

    但她至少要爬起來活下去。

    哪怕真的生無可戀，也要給那些不堪的、卑鄙的東西一些顏色看看。

    甘卿在路口等紅綠燈，刷著鋪天蓋地的手機新聞，一看日期，正好半個月——小喻爺還怪準(zhǔn)時的。

    她抬起頭，看見閆皓正在幫隔壁寵物店扛貓砂，忙得腳不沾地。

    閆皓對她心理陰影猶在，一不小心撞見她的目光，嚇得低頭就跑。

    “哎，”甘卿在馬路對面叫住他，“你老婆在我那，有空去取一下吧?！?/br>
    寵物店的小啞女驚訝地看著他，閆皓窘迫得面紅耳赤，原地變成了一顆大番茄。

    不過……大番茄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功勞吧。

    甘卿沖櫥窗里的小貓“喵”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第三重 失望

    第三十五章

    西北風(fēng)卷來了一場大雪，燕寧群眾紛紛舉起鏡頭，網(wǎng)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