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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么愛他,此刻便有多么恨他!如果他現(xiàn)在站在她面前,她會撲過去咬死他,一片片撕下他的rou! 幸虧只是闌尾炎,幸虧不是心臟病。倘若彼時一口氣不來,就那么死了,不知要多久才會被人發(fā)覺,她會獨自腐爛發(fā)臭,而陽光管自明媚。楚雄與何玲瓏,管自雙宿雙飛! 他們是天鵝湖畔比翼同游的王子與公主,她卻是丟在醫(yī)院里無人問津的丑小鴨。 不,不能讓他們這樣得意。他是有仇必報的基督山伯爵,她也要做以牙還牙的美杜莎! 一個計劃在腦海中漸漸形成。 玉衡扶著墻慢慢站起來,傷口疼得仿佛渾身上下所有的毛細血孔里都滲出血來,看不見的復仇之火舌卷而來,將她吞噬又吐出,已經(jīng)粹煉成另外一個人。 是的,另一個人。既然他沒有死,那么她也要重生,誓要追他到天涯海角,雪恥復仇! 輪到葉英——不,楚雄感覺時時刻刻身后有雙眼睛在窺視。有時走在路上,他會突然回頭,但是左右旁顧,卻又不得其法。 最奇怪是何玲瓏也有同感,煩惱地說:“今天有人幾次三番打電話給我,接通了卻又不說話?!?/br> “是不是撥錯號或者信號有問題?” “不是,我清楚感覺到對面有人,分明聽見我一遍遍問哪位,就只不開腔。那種被人窺探的感覺真不好?!?/br> “許是你多心,等我們搬了家就好了。到時電話手機全部換掉,一切從頭來過?!?/br> “搬去哪里你想定了沒有?” “先別管,不如我們?nèi)ピ颇下糜?,都說那里冬暖夏涼,四季如春,樓價物價都便宜。到時候,看我們喜歡哪里,便在哪里定居好了?!?/br> “還聽說云南有個地方叫楚雄,跟你同名呢?!?/br> “那就把楚雄作為第一站?!?/br> “那得多大開銷?。俊?/br> “我卡上還有一點錢。” “后面要用錢的地方多得是,還是存著吧?!绷岘嚫~英過慣了節(jié)儉日子,頗不自在。 楚雄故意恐嚇:“存款就是為了揮豁的,不然,越存越多的只有年紀。” 玲瓏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放下手中雜物,走過來偎在楚雄身旁:“從前你與裴玉衡一起時,也常到處旅游吧?你最喜歡全世界哪個地方?” 楚雄不語,神思忽然飄出老遠,一直飛到南非開普敦企鵝灣。通常人們說到企鵝,多半指南極那笨重而胖大的帝企鵝,很少人知道在南非開普敦東海岸的西蒙鎮(zhèn),還有另一種乖巧趣致,和鵪鶉一般大小的小企鵝,又叫作神仙企鵝。 那是瀕臨印度洋的一座幽靜安謚的小鎮(zhèn)。據(jù)說1982年,當?shù)貪O民第一次在海灘上發(fā)現(xiàn)了這里最初的兩對企鵝,他們沒有拿來做成珍味叫賣高價,沒有制成標本炫以親友,亦沒有豢養(yǎng)在室內(nèi)供人參觀,而是號召鎮(zhèn)上居民自發(fā)地讓出這片海灘來,給予兩對小客人最好的保護和最大的自由,經(jīng)過三十年的悉心照料,終于使企鵝數(shù)目發(fā)展到三千多只。而企鵝灣,也成為了開普敦最美的一道風景。 去往企鵝海灘要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木板橋,踩在腳下咯吱咯吱地響,他與玉衡手牽手踏在木橋上,起初每見到一對小企鵝都要大驚小怪地喧嘩一陣子,后來便屢見不鮮了。 那些黑白分明的小企鵝成雙成對地躲在灌木叢里或者巖石下面,有的相偎而眠,有的交喋不休,有的喁喁情話,無論游戲或眠棲,都形影不離如膠似漆,比世界上最大膽的情侶還要熱情纏綿,真正是神仙眷侶。 導游介紹說,企鵝實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如果雌企鵝不幸早逝,雄企鵝會終身不娶;但如果是雄企鵝夭折,雌企鵝卻會盡快收拾心情,早早另嫁,為的是保證企鵝家族的繁衍——傷心事小,絕種事大,這也是一種另類犧牲。 當時玉衡淚盈于睫,哽咽說:“誰想到企鵝會比人更加忠貞?” 他半開玩笑地安慰她:“我們一定會白頭偕老的。如果你走在我前面,我一定為你守節(jié)。所以,你要提前畫好一座貞節(jié)牌坊給我,可好?” 不料玉衡認了真:“你保證不會再愛上別的女子?” “我保證?!?/br> “即使我死了,你也不會再娶?” “永不?!?/br> 玉衡嘆息:“我從小就不是一個有運氣的人,總覺得太好的事不會屬于我。就像夕陽西下,那么美,可是馬上就要落下去了,霞光稍縱即逝,什么都留不住?!?/br> “可你是畫家,你的畫筆會讓美好永恒?!?/br> “能讓忠貞永恒嗎?” 楚雄嘆息。真讓玉衡說著了,忠貞,這個詞離他越來越遠,無論對玉衡還是玲瓏,此生他都不可能再做回一個忠貞的丈夫。 玉衡喜歡旅游,他們每年都會抽時間出國玩半個月,歐非拉美都已游遍。他其實無所謂最喜歡哪里,然而此刻偏偏想起企鵝灣,腦中浮起一對對神仙企鵝,搖搖擺擺地走在淺灘砂石間,戛戛撲翅,憨態(tài)可掬,叫他自慚形穢。 他實不如一只企鵝。 那么巧玉衡此時也在懷念南非。 不過她想的不是開普敦企鵝灣,而是比鄰斯堡的野生動物園。去到南非之前,她想象游覽野生園就像在電影里看到的那樣,駕著敞篷車穿梭在大群自由奔跑的動物間,同羚羊或麋鹿賽跑,又或是停駐水湄,盡情欣賞大象汲水或是獅子搏弈。 事實上完全不是那樣。所有的行車路線都是固定的,規(guī)矩一大堆,不能開窗,不能下車,不能任意改變路線,游客們極盡目力,于莽莽叢林間辛苦地尋找著動物的蹤影,難得有人喊一聲:“看哪,野豬!”滿車的人都聚到窗邊,一驚一乍地議論拍照。隔一段,又有人喊:“大象!那是不是大象?”車子停下來,眾人極力遠眺,看到遠處山坡上綠色樹叢間一點黑影,鏡頭拉到最近,才約略可以看到一只象的輪廓,實在沒什么意趣。 之后又一一發(fā)現(xiàn)過水邊草叢里的犀牛,伏在水里只露出背部的鱷魚,成群的角馬和羚羊,還有半只高高昂起脖子的長頸鹿——脖子實在太長了,所以穿出灌木叢,但身子卻未能看見。 這是玉衡第一次在叢林中看到長頸鹿,靜默地高傲地站立著,紋絲不動,宛如雕像,似乎想掩藏自己,然而它的特勢使它實在太過突出,不易隱藏,雖然只是露出了長頸和頭部,遠望去也是那么矚目,有種無言的美麗。 后來玉衡作過一幅畫,主題正是那只沉默的長頸鹿,就像一個標志,浮在叢林之上,懷抱著某種等待她去解讀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