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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人身著紫金道袍,雙眼緊閉。眉宇之間隱約有一股青色之氣軒昂飄逸,三天三夜紋絲不動,如同那入定的老僧一般。 過往的游人和勞作的村民無不駐足觀看,私下議論的卻是“神經(jīng)病”之類的污穢詞匯,殊不知這千百年來有多少一心向道之人與他那般盤坐八卦臺,又殊不知這千百年來多少人都同樣的折戟在這龍湖的一汪水面之上。 道,這個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詞,老子只用了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就使得尋道之人如同過江之鯽般跳入了那個一生也找不到出口的太極圓里,可終究在這圓里還是走出了諸如張道陵這般驚天地泣鬼神的人物。 神話,并不是不存在的,傳說也并不是全無可信的,那終南山間遺留下的無數(shù)遺跡都在告訴世人修道一直在延續(xù)。 他只是想來看一看,想來坐一坐,想來親眼感受一下伏羲當年悟道的場景。殊不知,這一閉眼就是三天三夜。二十年,彈指一瞬間,查文斌已經(jīng)從那個被拋棄在孤墳中被山魈抓走的嬰兒長成了翩翩少年;二十年,在這一汪龍湖水的變遷里不過是那湖中砂石多走了一個圈,可是他查文斌卻在一天之內(nèi)蒼老十年,仍你再有道緣,終究抵不過的還是時間…… 三天后,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眨眼,這是查文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入定。據(jù)說凌正陽二十七歲時才在終南山下入定兩天,可他竟然是比他師傅提前了五年,還整整多了一天一夜。 仙骨這玩意存在不存在是一說,可入定這門功夫靠得不光是天賦,還有機緣。千百年來修道之人何其之多,真正能走到悟道這一步的卻是鳳毛麟角,什么是入道?那便是一閉眼就滿身毛孔盡數(shù)開啟,那天地萬物都會化作可用靈氣充斥全身,那天上的斗轉星移,那腳下的山川大河都在腦海里觸手可及,雙腳猶如踩踏仙云一般頃刻間可遨游千里,那宇宙萬物皆由你掌控,那無盡的道便像是滔滔江水一般直涌入心底。 睜開眼,湖中有一汪倒影,淡黃色的月在碧波中輕輕蕩漾,折疊著,彎曲著,變幻著。抬頭看一眼,那空中的月卻是那樣的圓,月還是那輪月,只不過這水中的月終究是它的倒影,無論它有多美,有多圓,變幻的不過是水。 那一夜,他明白了許多,如同為何會出現(xiàn)的葉秋,為何又有那個不見的石頭,為何小憶會是那般,其實變得不是他們。小憶還是那個小憶,忘記了過去的他依舊還是他,變得不過是周遭的世界,這便是本源,也是修道之人必經(jīng)之路:看破。 一年后,這狀元村,這座祠堂,查文斌終于明白為何這兇煞之地還能繁華千年。一年前他站在秦始皇陵前,看著那地下埋葬著的千軍萬馬,他明白了大秦帝國的崛起,六國戰(zhàn)局的橫掃是因為嬴政麾下那殺伐沖天的百萬鐵騎。 因為有殺戮,所以有興衰;也因為有煞氣所以才有福氣,這陰陽本是相輔相成,就如同那水中月,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周子淵不愧為一代大學士,他是明了,這煞氣可害人,也可造人,就和鋒利的匕首一般,即可刺秦王,又可打江山。 煞氣并不可怕,這世間凡人都有怨氣,無論人事皆不可做到面面俱到,有了委屈便有怨恨,有了怨恨便也有了煞氣。這本是自然的調(diào)節(jié),萬事萬物變幻的規(guī)律,它便也和人的善心一般,既然存在便就是合理的。 只不過可怕的終究還是人心,這煞氣便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有人用道去化解這把匕首,也有人用這煞氣去殺人。可周子淵選擇了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他生在八卦臺胖,坐擁媲美龍湖的那一道河水,青龍白虎兩山伴其左右,足矣困住這些亡魂,于是,再用一些法子便可輕易控制它們?yōu)樽约核茫儆谑潜阌辛四莻€古老的習俗,但凡狀元村的后裔都需要滴血認祖。 為何?后來的查文斌才知道,那是一種源自古老羌族的奇術,依血祭巫術變幻而來。 人的中指血為純陽血,是人精氣最為集中的地方,那些死后可以進入祠堂的人都是滴血被認同的,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周子淵就已經(jīng)開始熟悉這些將來要陪伴自己的人,這些人死后精血都被周子淵已經(jīng)煉化過便再也脫離不了他的世界。 “和我們茅山弟子畫命符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我們?nèi)〉氖前俗?,他取的是精血。”河圖對我說:“小憶啊,你記住,但凡是用人血做法子的多半都是一些歪門邪道,若要有心害你的人取了你的中指血稍加法門,大羅金仙也救不得你?!?/br> “后來呢?”我問他。 “后來……” 第二十三章 胖子的出現(xiàn) 再說那晚的查文斌,查文斌學道不過十幾年,他的師傅馬肅風在這些時日里并未像是一般師傅對待這嫡傳關門弟子那般悉心教導,反倒是有些懶散。這和天正道一脈歷來的傳統(tǒng)有關,天正道自師祖凌正陽創(chuàng)派以來,講究的就是個隨性自由,對于門中弟子幾乎沒有什么約束,他本人就是個亦正亦邪的人,所謂好壞皆在他一念之間,頗有些江湖俠客氣息。 查文斌深知自己道行淺薄,也不敢輕易下手,這周子淵乃是一朝大學士,精研的古籍勢必廣闊。再者,一千年前的時代,道家門徒香火旺盛,那些個古怪的法子到現(xiàn)在也就都落寞的找不到出處了??汕f不要小瞧了古人的智慧,單一個北京城的風水,自元朝忽必烈建都后依照大相士劉秉忠的規(guī)劃,后又經(jīng)歷了明清兩代直至現(xiàn)代都沒有太大變化,這是因為我們老祖宗先哲仰觀天文,后俯察地理幾千年探尋的宇宙奧秘,再把天體的運行與地球上的時間的變化、季節(jié)更替對應起來,最終導出地上一切事物以至于人的命運都是天道的反映。 道是一個宗教,也是一門學問,這里面的東西那是多了去了,所以查文斌不敢托大。自周子淵起,歷經(jīng)千年,這座祠堂里的冤魂各個都是幾百年的老妖精了,且不說它們是否會傷人,就單單那股子煞氣就能讓半夜進入此地的普通人一病不起。 照例再給那口最大的棺材上了一炷香,這香爐頗有氣勢,三足圓肚,兩旁的耳墜也都是神鳥鳳凰,這種造型在過去是文官圖騰的最高禮遇,足以見得這周子淵是并不是布衣還鄉(xiāng)。 香爐后面是一塊靈牌,上等的金絲楠木,字體用是的陰雕的手法,燙金的大字行云流水表明著這口棺材主人的身份。不過有一點查文斌覺得奇怪,為何這靈牌用的是本色而不是通常的紅色,那靈牌因為放置的時間太久了,又經(jīng)常被香火熏烤,按理應是偏黑才對,卻只是落了層灰燼罷了。 看著香爐里的那那炷香互相盤繞在這祠堂里集結騰空,似乎并不留戀這陰森的老宅,查文斌心里念道:莫不是這周子淵根本就沒吃過這里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