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了，他轉(zhuǎn)過身來，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完，“快離開這里”，便倒了下去。他中槍了，頭破血流，臉上，上身都是血，被送院搶救。

    刑韌的女同事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還有一個年長的男人，刑韌的上司，以及兩個年齡與刑韌相仿的男人，他的下屬。墓園里的兩個伏擊手已經(jīng)被刑韌擊斃了。我才知得刑韌是警察，我一點都不意外。他的職業(yè)，此刻對我而言沒有太大意義，我只知道，他是我丈夫，我孩子的爸爸，我只要他平安無事！

    我忐忑不安在急診室外守了一夜，刑韌腦部中槍，在里面搶救。我心里一直虛妄地想：假如能用我的命換刑韌一命，我愿意折壽十年，二十年，到三十年的時候，我有點猶豫不決，小燃不能沒有親媽，刑韌好起來而我死了的話，他找美艷女同事給小燃作后媽，然后一家三口過得快活，也沒我什么事了。我不肯這樣。但一想到，現(xiàn)在可不是我想怎樣就怎樣的，哪怕我愿意把生命奉獻出去，刑韌也未必能安然。一旦想到刑韌沒了……我根本無法想象，眼淚噴涌而出。我在心里一遍遍祈禱他平安無事，四十年我也愿意給了，只要他能活下來。

    淚眼模糊中，我看到醫(yī)生終于出來了，他非常詳細地給我解釋：“子彈已經(jīng)成功取出來了，但是彈片傷及重要血管及腦干……”

    我腦袋暈乎乎的，支撐不了，情緒過激，忍不住直接喝他：“你說人話，他死沒死？”

    醫(yī)生平靜的臉上略帶愧色：“病人搶救無效，宣告死亡。抱歉，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br>
    我的世界頃刻間分崩離析，巨大的灰墻坍塌，壓下來，我胸悶，無法呼吸，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覺。

    刑韌竟然死了？就這樣死掉了？

    我也要死了。

    可兒子怎么辦？

    我把兒子撫養(yǎng)長大后再自殺一次，而且，也許以后我就不想死了。不不，不能總是叨念著“自殺”，太消極了，潛移默化中，會危害小燃的身心健康的。

    我坐在黑暗中心的光暈處，托著腮思忖著。男人從迷霧中出現(xiàn)，向我走來，我看清他的臉，問他：“你不是死了嗎？”

    刑韌走到我跟前，蹲下來，笑著對我說：“我怕你做傻事。所以專程回來告訴你一聲：堅強點，好好活著?！?/br>
    我伸手摸摸他下巴，明明線條那么結(jié)實，我忍不住放聲大哭：“我已經(jīng)開始想念你了?！?/br>
    刑韌抬腕看看表：“對不起，時間到了，我要走了。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我會守護你們的。”

    “我還能再見你嗎？”

    “夢里?！?/br>
    “不要，刑韌，別走，我不要你只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夢境都是假的?！蔽铱薜檬?，緊緊抱緊他，他卻慢慢汽化，直至完全消失。

    四周還是黑暗一片，寂靜無聲，我獨自坐在光圈處，仿佛被孤立，彷徨無助，陷入無邊的虛空。心底忽然生出一個希冀，如果再次醒來時，能夠徹底忘掉刑韌，那我就不用痛苦了。

    ☆、第 10 章

    并沒有——我醒來的時候，并沒有忘記刑韌，依然刻骨銘心地記得他。我再一次哭傻了，我怎么會做那樣可惡的夢，刑韌明明并沒有死?。?！

    美艷女同事抱著我的小孩，告訴病床上打點滴的我：昨晚醫(yī)生說完，“能搶救回來真是奇跡”這句話時，我就激動過度暈倒了。

    刑韌手術(shù)很成功，但他傷重，現(xiàn)在仍處于昏迷狀態(tài)。

    我趕忙去看了看，確認他真的活著。

    我有一瞬間想過：哪怕他一直醒不來，成為植物人，但只要還活著。小燃就還有爸爸，我就還有精神寄托。

    我不該這樣想的，我真的沒有詛咒他不醒的意思，如果我的想法靈驗，我都在心里呼喊千萬遍了，他該馬上醒過來。但刑韌就是不醒，一直昏睡著。一個星期都過去了。

    我不敢離開醫(yī)院，我怕我轉(zhuǎn)身一走，他就孤零零的去了，連告別都沒有。除了我和小燃，刑韌沒有別的親人了，所以，親人的力量會更加的巨大，喚醒他的可能性很大，連醫(yī)生都這樣說。

    兩個星期也過去了，刑韌雖然已經(jīng)轉(zhuǎn)入普通病房，但還是昏睡。我簡直把病房當?shù)诙€家了。半個月以內(nèi)，我憂思勞累過度，消瘦了不少，小燃也生病了。丈夫昏迷臥床不起，兒子生病哇哇啼哭，家里的頂梁柱倒了，醫(yī)藥費又高昂，養(yǎng)小孩開銷又大，刑韌留下的保險金慰問金能支持一陣子，但沒辦法吃一輩子的，我得好好考慮日后的生計了。再說，刑韌不知何時醒來，而小燃不能總待在這個環(huán)境，病菌也多，氣氛也不好，不利于他身心健康成長。真是頭疼。

    為了節(jié)省開銷，我想出的第一個辦法是辭退打掃衛(wèi)生的清潔阿姨，自己學著做家務。阿姨惶恐地問我，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因為她和我們家的合約還沒有到期。這樣貿(mào)貿(mào)然被辭退，對她日后工作的聲譽不好。

    我道出了委實，并且多付了她一個月的酬勞。阿姨表示理解，她祝刑韌早日康復，我說希望如此吧。臨走前，她還送了一雙小鞋子給刑燃。我很感動。

    其實，我沒必要對著她們說什么，只是合約關(guān)系罷了。但我沒有朋友，平日處得最多的除兩父子外，就在這些鐘點阿姨了。而且我深信每一個善意和祝福，都是有精神力量的，對喚醒刑韌是有幫助的。

    至于煮飯的阿姨，她工作時，我暗暗偷師，但我最終沒有辭退她，她做飯真的很好吃，而且人不錯，照顧旺財，我太忙時，她還主動幫我?guī)Ш⒆?，我很感激她?/br>
    有一天，我想出了一個主意，到次臥找刑韌的讀書筆記，想著每天給他念一段。因為我現(xiàn)在對著刑韌都不知道說什么了。鼓勵的、期盼的、rou麻的、責罵的、感人肺腑的話，我在他床前已經(jīng)說到麻木了。但醫(yī)生告訴我，我和他說話時，他的心電圖和腦電波都顯示他的狀態(tài)較往?；钴S，說明他對我的話是有反應的。

    所以，我每天都和他拉拉家常，讓他知道他妻兒對他不離不棄，讓他保持生的意志。

    刑韌的筆記本放在電腦桌上，我只翻過一次，就沒再碰他的東西了，畢竟偷窺他隱私不好，而且他寫的讀書筆記大多是摘抄的，平平無奇。我還打開了他的抽屜，里面還有兩本筆記本，初略一翻，兩個本子居然都密密麻麻寫滿了，而且，不對?。扛静皇亲x書筆記！

    某頁還夾了一張小紙條，刑韌居然一直保留我的留言條：你說我爸爸臨終前讓你好好照顧我，現(xiàn)在你這樣對我，你會遭報應的！

    我便順著這頁往下讀：

    “……她說得沒錯。我會遭報應的，但不該報應在孩子身上。是我的錯，她受了驚嚇，我懊悔得要命……我以為她騙我，買狗回來挑釁我。她是真的不記得了。不記